第一百七十五章:這輩子都生不了孩子
「大皇子也不必謙讓,借刀殺人這等事兒幹得這般順手,想來也不是第一回了。」
趙德禮神色頓時陰寒下來,眸光落至李君澈身上,終究甚個都未說,輕哼一聲翻身上馬離去。
女真使者打前,公主的車駕隨後,趙德禮護送在後。
為表示對此次和親的重視,旌德帝直等車馬至行得老遠了,這才打道回宮。
李君澈同衛靜姝落在後頭,直到車馬徹底不見,李君澈這才扶著衛靜姝上了馬車。
馬車內有個十一二歲的小少年正趴在車窗上,一襲湛藍布衫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他將車簾撩起條縫兒看著外頭,見衛靜姝同李君澈上了馬車,忙端端正正的坐好,眼眸紅腫顯然是哭過。
衛靜姝張嘴想說點甚個,可到底甚個都未說出口,只在那小少年對面坐下。
李君澈挨著衛靜姝坐下,外頭趕車的五經這才打馬往前,卻並未進城。
馬車行得小半柱香,李君澈這才把玩著手裡的白玉骨摺扇,一臉正色同那小少年道:「你當曉得爺不能留你在京都,車馬盤纏都同你備好,你想去的地兒我也替你安排好,一會便出發。」
那小少年原本低眉斂目,聞言猛的抬起頭來,面上神色複雜,半響這才一抱拳:「多謝世子。」
李君澈輕笑一聲,展了摺扇搖幾下:「不必謝,爺救你,也不是白救的。」
「我知道。」那小少年垂下眼帘,掩了眸中的情緒,復又道:「再造之恩,永生難忘。」
李君澈嗤笑一聲,再未說話。
馬車在官道上行得一個時辰,這才又往小道行了一刻鐘,只見元寶牽著馬正候在那兒。
衛靜姝將早先便準備好的包袱給那小少年:「這裡頭有套換洗衣裳,還有盤纏,薦信同戶籍也在裡頭。」
那小少年接了過去,聲音低沉的應了一聲。
衛靜姝沒有弟弟,卻有衛靜婉這麼個自小看到大的妹妹,眼前這孩子家破人亡,如今又要隻身拼搏,心中難免生出幾分母愛來。
輕聲一嘆,復又叮囑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萬莫記得,自個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命沒了,再多的抱負都是空想。」
「嗯。」小少年依舊低頭應得一聲,眸中卻隱隱含著淚光,雙手拽緊包袱,指關節泛著白。
馬車停穩,元寶在外頭喊得一聲,李君澈這才淡淡開口:「去罷,機會給了你,能不能把握便是你自個的事兒。」
小少年抿著唇,點一點頭,復又擱了包袱,跪在馬車裡頭朝李君澈同衛靜姝磕得一個頭:「趙毅告辭,二位保重。」
說著便拿起包袱,頭也不回的下了馬車。
衛靜姝挑起帘子,瞧見他動作迅速的翻身上馬,捻起馬繩,頓得一息,這才一夾馬腹絕塵而去。
不多時那馬匹便再不見蹤影,元寶上了車轅壓得馬車往下沉兩分,衛靜姝這才放下帘子,看得李君澈一眼,嘆道:「一日放了三隻虎歸山,我都替你著急。」
李君澈聞言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可以啊,還曉得爺養了虎,」
衛靜姝撥開他的爪子,瞪得一眼。
不說趙毅這隻隨時都能反咬一口的老虎,同趙德禮那隻時刻虎視眈眈的,光說女真而來的完顏達及就夠叫衛靜姝生氣的了。
完顏達及在京這許多時日,她也不止一次想要他的命,可往往沒得萬全的法子,到得最後還得眼睜睜的看著他回去女真的領土。
李君澈雖不知衛靜姝作何對完顏達及帶著滿身的憎惡,可依著他的本事,想要拿了完顏達及的命也不是難事,只是,這完顏達及也是有個有趣之人,他留著也是有用意的。
趙德禮自不必說,再折騰也折騰不過李君澈手裡那些把柄;至於趙毅,日後到底咬誰都難說。
馬車調頭進了城,回到世子府時已經是午時。
馬車行至二門,正見許錦容吩咐丫鬟婆子抬箱子上馬車,李君淳一身紫色箭袖衫打扮,正同初十說著話,唇角帶笑說不出的意氣風發。
衛靜姝叫李君澈扶著下了馬車,瞧見這一幕還覺得奇怪,便問許錦容:「裝這麼多東西,可是要出門?」
比起李君淳的意氣風發,許錦容更多是苦澀,她勉強一笑:「二爺要回雲州。」
見衛靜姝疑惑,頓了頓又道:「今兒一早,雲州王府那頭來信,說是妹妹生了個大胖小子,有七斤多呢。」
「妹妹?」衛靜姝素來不理會旁人之事,至於李君淳那兒的更是不屑。
此番聞言更是疑惑,可一抬頭看見李君淳那副模樣,略微一想,怕是王府裡頭養得妾,頓時又忍不住噁心他:「不過是個妾生子,二爺這般高興,不曉得的還以為是生了嫡子呢。」
此言一出,場面頓時靜了下來,李君淳轉過頭來看她,面上喜色倒也散了七七八八,許錦容面上更是難看,一片青白。
衛靜姝不知內情,瞧見一個個神情不對,還問:「我說錯了嗎?」
末了才想起許錦容嫁給李君淳也好些時日了,卻沒得半點動靜,怕是戳了她的心窩子,立時乾笑一聲,面上也有幾分掛不住。
李君澈看著她窘迫的模樣無奈一笑,輕咳一聲,將她拉到身邊,當作甚個事體不曾發生,笑道:「既然是喜添麟兒,也算大喜事。」
又吩咐初十:「讓人放掛鞭炮,咱們也沾沾喜氣,原先給小侄兒的東西也去拿來,一道送去雲州便是。」
初十低眉斂目的應聲而去。
衛靜姝總覺得怪怪的,可還是識相的沒再打破砂鍋問到底,只等一會私下問李君澈。
李君淳上前兩步抱拳謝過李君澈一回,復又不著痕迹的看得衛靜姝一眼,道:「大哥,我準備即刻便啟程回雲州。」頓了頓又道:「錦容身體弱,不適宜趕路,便先留在京都,等過些日子我再回來接她。」
李君澈點一點頭,應得一句:「也好。」
衛靜姝便覺得更是奇怪了,許錦容好歹也是李君淳的正妻,小妾生子雖不是甚個大事,可作甚李君淳要急趕著回雲州,反將許錦容這位正頭娘子放在京都。
自打她嫁進世子府這些時日,李君淳也一直在世子府住著,他那院子也只得許錦容一個人,連個通房都沒得,明顯瞧著夫妻和睦,怎的又鬧出這些亂七八糟的來?
衛靜姝腦子裡頭也跟滿是漿糊一般如何都想不通,只得撇了撇嘴吩咐忍冬:「我記得庫裡頭有幾把長命鎖的,去取了來送給二爺。」
忍冬脆生生的應了,不多時便捧了個描金雕花紅漆木盒來。
她送到衛靜姝跟前打開來,裡頭裝的是個赤金如意平安鎖,不過新生兒巴掌大小,可做工精細,打磨得極是圓潤,一看便也值些個分量。
衛靜姝掃得一眼,點一點頭:「給二爺送去。」
這等平安鎖別說送妾生子,就是送給嫡子也不寒酸。
忍冬送到李君淳跟前,衛靜姝這才又道一句:「恭賀二爺喜得貴子。」
李君淳沒看衛靜姝,反倒盯著那描金雕花紅漆木盒看得半響,終是伸手接過:「謝,嫂子。」
所有該裝上馬車的都裝上了,李君淳也不多留,同李君澈又說得幾句,便出了府去。
許錦容直將李君淳送出大門處,這才沒忍住眼淚,帶著幾分自責:「都是妾身不爭氣,叫爺委屈了。」
她本就生得柔弱,哭起來又是一副梨花帶淚的模樣,更是叫人憐愛。
李君淳原先就喜歡她的溫柔,同這股子叫人想要保護的慾望。
可如今卻又對這份哭哭啼啼生了些惱意,覺得許錦容的淚眼太過廉價了。
縱然如此,他還是將許錦容攬入懷裡,輕聲寬慰:「別想太多了,等孩子過繼到你名下,日後由你撫養長大也是一樣的。」
他越是這般溫柔體貼,許錦容便越是覺得對不住他,眼淚也止不住的落。
夫婦二人立在大門處敘得幾句話,許錦容這才依依不捨的目送李君淳離去,一雙美目還蓄著淚,嘴唇叫她自個咬破了去。
……
衛靜姝這人一向不愛管閑事,就連一顆八卦心都沒有。
自打上回,她在林子里捅了李君淳一劍,更是避著他走,連他的名字都不屑聽到。
可今兒卻好奇李君淳同許錦容之間那點兒事兒來,一回寶山居便纏著李君澈,明裡暗裡的打聽。
李君澈故意逗她,偏生就不說,只將人拖進內室,往榻上一推,滿含醋意:「爺才是你夫君,你張口閉口便是別個男子,爺心裡頭不高興。」
衛靜姝哪兒不曉得李君澈這個老色鬼,小嘴兒一噘,勾著他的頸脖,啐得一口:「怎麼說話的呢,哪有人自個將綠帽往頭頂上罩的。」
見李君澈咯咯笑,又瞪得一眼,佯裝惱怒:「快說到底怎麼回事,不然你今兒就別想上榻。」
嘴裡說著威脅的話,手卻不老實的挪到他腰上,輕撓幾下,撩人心火。
李君澈叫她這小東西鬧得沒得法子了,輕笑一回,側身躺在衛靜姝身邊,這才道:「許氏這輩子都生不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