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命運的線
薄胭聞言皺了皺眉眉頭,閃身出了花叢,對著身後的佩瑤使了個顏色,佩瑤連忙上前一步扶起嚴六娘,本是笑的歡快的柳氏姐妹看著有人來扶嚴六娘本還有些詫異,目光上移,見著不遠處在一眾宮婢簇擁下徐徐走來的薄胭時,霎時間臉面一僵,原本同為京中貴女,對於薄胭,自然是識得的。
「參見皇後娘娘。」柳氏姐妹連忙參拜,不論曾經如何,如今眼前之人可是皇后之尊。
薄胭看著下首二人冷冷一笑,並未叫她二人起身,而是轉身親自查看了嚴六娘的傷勢,目光觸及到嚴六娘手心的擦傷后,眸色一暗,開口道:「怎的?是今日御花園的戲子演的不好,你們兩個看的不盡興?想要親自上陣為大家演上一出?」薄胭倒並不是故意要幫嚴六娘,只是柳氏姐妹一貫驕縱,一世不見……薄胭覺得她二人分外礙眼,猶記得上一世先帝駕崩自己攜著趙雪言垂簾聽政的時候柳氏姐妹可是沒少煽動京中的女眷反對,說什麼「牝雞司晨」之類的話噁心人,說白了,這二人就見不慣旁人過得舒坦,在她們下面的他們要踩上兩腳,就如同嚴六娘,看到過得比她們好的就恨不得將其拉下來,如同忽然成為皇后的自己。
這樣的小人,實在是讓自己不恥與厭惡。
將世家貴女與戲子相提並論便是明擺著不給兩人臉面了,柳氏姐妹心頭一緊卻依舊不敢反駁,面前的可是皇上最寵愛的新任皇后啊。
「今日宴請外國使臣,在場人員眾多,本宮並不想因你二人擾了眾人的興緻,顯得我趙國沒有禮教,」薄胭冷眼看了看俯首的二人:「這樣吧,你二人按著大禮向嚴六姑娘認個錯吧。」言罷,轉向嚴六娘詢問道:「如此?」
「啊?啊,一切聽皇後娘娘的。」嚴六娘有些錯愕。
柳氏姐妹哪敢不從,生怕薄胭發難,連忙照著大禮規規矩矩的朝著嚴六娘福了福身子:「妹妹莫怪,我們姐妹一向心直口快了些,並非故意刁難。」
「參見皇後娘娘。」身後響起了一個低沉儒雅的聲音,薄胭挑眉,循聲望去,正見到嚴七少立在自己等人的身後,此刻正擔憂的看向嚴六娘。
薄胭心頭一跳,未料到重生一世,自己與這個死對頭正式照面竟然會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免禮。」薄胭下意識的挺起身板道。
嚴七少謝恩起身,再次將目光落到嚴六娘的身上。
薄胭平復了一下心緒,心中有些納罕今日嚴家竟然會破天荒的將嚴七少與嚴六娘帶到宮中。
「不過誤會一場,就算了,六娘謝過皇後娘娘。」嚴六娘低低開口,對著薄胭福了一福。
薄胭本來也就沒想將事情鬧大,不過是看柳氏姐妹不順眼提點幾句罷了,如今嚴六娘都識趣的不追究了,自己自然不必多事,說到底柳氏姐妹身後是泰慶伯府,鬧開了誰都不好看。
「既然如此,你們二人退下吧,回去問問柳夫人你二人今日之舉是否合適,等想明白了再來回本宮。」趁著皇上在世,有權不用可不是薄胭的性格。
這話便是此事不算完的意思,柳氏姐妹暗道了聲倒霉,將身子俯的越發低了,連連附和稱是如蒙大赦的慌忙離開。
「謝皇後娘娘。」嚴七少已經來到了嚴六娘的身邊,攜著嚴六娘一同給薄胭行禮告謝。
薄胭慢悠悠的抬了抬手,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眼前人,即便是宮宴,嚴家兩姐弟的衣裳依舊不見多華貴,看樣子是被臨時拉進宮的,帝后大婚那日也就罷了嚴七少畢竟是男丁,樣貌生的也不錯,比起嚴家那些酒囊飯袋被拉出來撐門面也就罷了,今日怎的會連嚴六娘這個身上有殘的人也被拉進了宮?實在不符合嚴家的作風。
只是這疑惑卻沒辦法問出口,畢竟沒法當面問人家:以你的身份是怎的進來的。
「本宮在大婚當日好似瞧見了嚴七公子,同嚴六姑娘倒是第一次見。」薄胭笑笑。
嚴七少一愣,帝后大婚當日嚴大少與嚴二少因為強佔民女的事情被鎖在嚴府避風頭,在諸多妾氏生的裡面嚴父覺得自己生的還足以撐臉面便將自己領了出來參宴,竟沒想到那麼多人中薄胭竟然記得自己?
「在下惶恐,」嚴七少抱拳:「皇後娘娘記憶果然好。」
嚴六娘則有些局促的拉了拉衣角:「臣女……多有不便,不愛出府走動,今日是因著西晉太子才有幸參加宮宴。」
「西晉太子」四個字讓薄胭成功的打起了精神:「哦?本宮不知,原來你二人同西晉太子相熟?」
「也沒什麼,不過偶然罷了……」提到錦安,嚴六娘面上有些紅了。
薄胭挑眉,這……唱的是哪一出?芳心暗許?上一世錦安也是這樣拉攏的嚴家姐弟嗎?
「姐姐。」嚴七少輕聲制止了嚴六娘的話語,再次對著薄胭抱了抱拳:「太子身份尊貴,偶然相逢說了幾句話罷了,今日之事謝過皇後娘娘。」
薄胭也不再繼續問,思索片刻笑道:「本宮從前在閨閣當中聽聞過嚴七少的名聲,聰慧自然是不必提了,本宮私以為這樣的人應該為國效力才是,再過些日子便是科舉考試,屆時本宮還想看看嚴七公子的文采如何呢。」
這話是遞橄欖枝的意思,嚴七少聞言背脊一僵,但是好歹克制住了,倒是嚴六娘聽了這話十分激動連忙道:「皇後娘娘,戎兒他自幼飽讀詩書,文采自然是好的,只是苦於沒有機會,若是皇後娘娘……」
「在下先謝過皇後娘娘,在下一定竭盡全力!」嚴七少再一次打斷了嚴六娘的話抱拳道。
薄胭扯扯嘴角點了點頭,雖然自己與嚴七少上輩子是死對頭,但是嚴七少的手段自己是知道的,正是因為知道,所以薄胭不想要硬碰硬,若是能將他收為己用豈不是省了很多事,只不過,自己沒有料到錦安竟然下手這麼早,果然,自己身在宮中就是行動不便,平白錯過好些時機,可卻也不能輕舉妄動。
橄欖枝自己已經給了,抓不抓住就看嚴七少的了,薄胭皺了皺眉眉頭,看他的態度好似也並不怎麼歡喜啊。
不遠處的榆樹下,錦安依著樹榦斜斜的打量著不遠處幾人的動靜,嘴角是意味不明的笑意,百里梔搖著紙扇立在他身側搖頭晃腦不住咂舌:「這個皇后的眼光倒是和你一樣,怎麼都想到去拉攏嚴戎了?那一個不受寵的庶子倒成了香餑餑了。」
錦安眯眯眼睛,目送不遠處相繼離開的人扯了扯嘴角,這個薄胭好似並不簡單啊……
「不過斯年,你還沒同我說呢,京中那麼多的青年才俊,你怎麼偏偏選中了嚴戎?」百里梔往錦安身邊靠了靠。
錦安勾唇:「京城俊才雖多,但是可能被說動也有此才的,就只有嚴戎一人。」
「哦?何以見得?」
「趙國皇帝垂暮之年,太子尚幼,嚴家樹大根深早就有了二心,可他家那幾個長子你也見過。」
想到嚴家的兩個大腹便便的嫡子百里梔不由嫌惡的撇了撇嘴。
「嚴家有造反的心,只是苦於沒有機會,咱們現在從旁幫忙,一旦嚴家得勢被推上皇位的必定是嚴家那兩個不成氣候的兒子,屆時……他們是棋子……」
「咱們西晉就是執棋的人。」百里梔將手中扇子一合,得意一笑,思索片刻又道:「可你又怎麼確定登上皇位的不是嚴戎呢?畢竟你也說了他有此才。」
錦安扯扯嘴角:「嚴侯爺……懼內,那嚴戎是個青樓女子生的。」
百里梔咂舌,若論玩弄人心,首推錦安。
嚴七少扶著嚴六娘往宴會場走去,嚴六娘剛剛摔了一跤扭了腳,走了兩步就有些支撐不住了,嚴七少忙扶著她尋了一處坐了下來。
「戎兒,皇後娘娘剛剛那番話你可聽見了?我瞧著她的意思,好像是有意提拔你啊!若是當真,那咱們姐弟的苦日子也就到頭了,前些日子西晉太子來咱們府上不也當眾誇你了嗎,咱們姐弟也終於在嚴家揚眉吐氣了!」
不同於嚴六娘的一臉興奮,嚴七少卻是一臉凝重,如同敝履的人生過了十八年,忽然被人推到人前受了重視,嚴七少隱隱察覺出些微妙的氣氛……只是京城這蹚渾水卻並不是自己願意淌的。
「姐姐,對於西晉太子的種種日後就不要同人提了,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和參與的了的,小心引火燒身。」嚴七少還想要說什麼,但是看到嚴六娘在提起錦安時候那明亮的雙眼,又有些猶豫了,思索片刻,小心開口道:「姐姐,你要知道,錦安是西晉太子,終有一日要回去的。」
嚴六娘表情一僵,隨即輕嘆一口氣:「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人家是太子,我不會多想的,更何況……我這腿……」那樣丰神俊秀的人,自己不過是遠遠望著罷了。
嚴七少輕輕皺眉,心頭一痛,自己年幼氣盛與嚴家長子起了衝突,被人逼到枯井邊上,是嚴六娘挺身救了自己,而她卻掉到了枯井裡摔折了腿,嚴家主母也不叫人診治,最後命是保下了,卻落了殘疾,若非是自己……嚴七少每次看到嚴六娘的腿就深深的自責,自己在這人世間沒有什麼可牽挂了,但是嚴六娘是自己一定要保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