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可惜我最好的時候你看不到
嚴七少一個不防,被打倒在地,一身華服滿是褶皺,甚是狼狽,口中腥甜,嘴角滲出血跡。
劉釗狂怒,雙眸猩紅,不管不顧的衝上前去騎在嚴七少身上,死死抓他的衣領,揚手又是一拳:「畜生!太後娘娘豈容你玷污!」
佩瑤連忙的慌張的上前拉住劉釗:「別打了!別打了!」
劉釗閃身推開佩瑤:「你別拉我!我今天非要打死這個畜生!」一面說著一面再次揚起拳頭,再看嚴七少則是躺在地上的看著劉釗,半點還手的意思都沒有,只是冷冷的笑著。
「住手!」薄胭厲聲阻止了劉釗的動作。
劉釗雖然已經接近失控,但是聽到薄胭的聲音后還是強忍著收回了拳頭,但是抓著嚴七少衣襟的手卻依舊沒有鬆開,反而握得更緊了,好像要將嚴七少撕碎一般。
「你即便將他打死又如何,讓他躺著出長寧宮又如何,不過是嚴家又一個話柄罷了,說咱們威脅不成便硬來,現在局勢掌握在誰手中表哥不明白嗎!」薄胭恨聲道,自己又何嘗不氣憤,在明白了嚴七少的意圖后自己又何嘗不想嚴懲他,可是……自己不能,至少現在不能……
劉釗一怔,捏著嚴七少衣襟的手微微打顫,眼中滿是憤恨。
嚴七少咧嘴一笑,笑的開懷挑釁:「劉大人怎麼不打了。」
劉釗咬牙:「你這無恥小人!」
佩瑤見狀連忙上前將劉釗拉開:「表公子。」
劉釗氣的周身輕顫,他在後面已經聽了許久,一直強自按捺著,即便是聽到薄胭雙目未曾復原也強忍著沒有現身,可在聽到嚴七少最後那句言語的時候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只恨不得將嚴七少碎屍萬段,他明明知道薄胭是太后,明知道不能明媒正娶薄胭,卻依舊說出那樣的話,他要薄胭做什麼一想便知!他當薄胭是什麼!自己愛重之人怎能由他人如此踐踏!
嚴七少仰躺在地上,嗤聲一笑,抬手擦了擦唇邊的血跡,踉蹌著起身。
「劉大人竟然在此,許久未見,劉大人可還安好?」嚴七少道。
劉釗恨聲道:「你還敢說!你這無恥小人你怎麼敢,堂堂七尺男兒,自當無愧立於天地之間,竟然做出那樣的事情矇騙我們!」
「兵不厭詐,劉大人本性太過純良了些,在下也未料到大人竟然如此聽信在下的言語,還主動遊說護國公,倒是為在下省了好些力氣,還未謝過。」
劉釗面上一紅,心中越發羞愧,一時啞然。
「你別顛倒黑白,表少爺於危難中救你,即便是你裝出來的也可見表少爺是真心幫你,倒是你恩將仇報,算什麼男兒!」佩瑤拉著劉釗介面道。
嚴七少邪邪挑眉:「劉大人是真心想幫?我可記得劉大人接我過府後是心心念念著要我投誠,想要借我打探嚴家的消息,說白了也不過是利用,何談情誼?只不過是最後利用不成,說白了不過是劉大人急功近利,想要搶功才做出此等事情,呵,現如今倒是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劉大人,我問你,你為何那樣急於立功?」
劉釗一怔。
嚴七少也沒想等劉釗的答案,反手指向薄胭:「不過是為了太後娘娘對你另眼相看罷了,現在功虧一簣就來唱這樣一出,裝給誰看?你對太后的心思難道就不齷齪?!呵,五十步笑百步,好歹我有本事說出來,劉大人呢?只在背後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又算什麼男兒?」
「你!」佩瑤氣急。
劉釗被嚴七少說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薄胭冷眼看著下首三人,冷冷一笑:「嚴大人好個義正言辭,不知道的還以為嚴大人做了什麼天理昭昭的事情才能如此硬氣,五十步笑百步?表哥如何暫且不論,但是本宮心知他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本宮著想,那麼嚴大人呢?今日同本宮說出這些話來是因為什麼?不過是為了一己私慾,密謀暗害忠良,本宮承認成王敗寇,但是嚴大人也是在沒什麼立場這般硬氣!」
佩瑤咬牙,連忙附和點頭,這正是他想說的。
嚴七少木然轉向薄胭,依舊笑著,笑中透著涼薄與辛酸:「成王敗寇,在下如今方知這幾字的含義,從前於嚴家、於任何地方我都是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只要當真處在高處才能逃脫這禁止,太後娘娘身居高位不更應該明白其中奧義,一將功成萬骨枯,政局上亦是如此。」
薄胭一聲嗤笑:「原來嚴大人對於位高權重的定義竟然是如此嗎?若非親耳所聽,本宮當真要以為大人科舉之時的文章是作弊來的,皇上如今雖然年歲小,但是論起身居高位的意義也要比嚴大人說的好聽些,上位者若是為了一己私慾又談何格局!嚴大人你說白了不過是個投機者,你是覺得如今站在高位就能讓本宮臣服?讓本宮任你羞辱?」直到現在薄胭終於確定完了錦安同此事絕對無關,這就是錦安同嚴家等人的不同,似錦安那樣的心性,絕對不恥做出此等遭人非議背信棄義之事,嚴七少剛剛所言似是有理,卻依舊是為他的私心與狡詐做辯解,他利用的不過是劉釗的心慈手軟,劉釗會不察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他沒有嚴七少狠心,他太過不設防,太過信任嚴七少。
薄胭一嘆,朦朧的看向劉釗,眉目一軟,可嘆生不逢時,若是劉釗生在太平盛世該是柱國之才,可惜朝堂黨羽爭鬥實在不是他能夠應付的,他剛剛聽了嚴七少的這番言語心中該是多麼憤懣,他本就對自己有愧,現在恐怕越發無地自容了。
嚴七少不在意的聳聳肩膀:「太後娘娘所言極是,只是如今看來,事實更符合微臣所說的,立在卑微處再怎麼樣也不能讓人看重一分,可若是立在高處,即便是什麼都不做,卻依舊可以得到許多。」高處的滋味自己已經嘗到,現在的嚴七少才終於明白為何自古以來權利會令人趨之若鶩,嘗過好處,自己就再也不願回到從前那個陰暗的角落,自己不惜一切代價也也要護住現在的位置,只會越爬越高,將一切踩在腳下,得到一切自己想要的,包括薄胭!
嚴七少這樣想著,看著薄胭的目光更加堅定。
薄胭抿唇,只覺得嚴七少現在的言語更像是接近走火入魔,話不投機半句多,更何況自己現在處在弱勢,說什麼都會像是辯解一般:「高處不勝寒,嚴大人可要保重啊。」薄胭不無深意道。
嚴七少笑笑,不再言語。
劉釗死死瞪著嚴七少,忽而一笑,不無諷刺道:「你現在都是春風得意,自言身在高處,莫不是忘了你在嚴家的位置?即便是現在你也未能逃脫棋子的身份,你口口聲聲說可以抱拳薄家上下性命,可你又有何資本說出這話,嚴家有嚴老爺在,哪能容你做這樣的主。」
這話倒是事實,嚴老爺恨薄家入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拔出薄家的機會怎能輕易放過,須知斬草除根,嚴家恨不得將薄家盡數除了!
嚴七少篤定一笑:「這就不牢劉大人操心了,既然我說的出就一定做的到。」
劉釗眼睛眯了眯,握緊拳頭,雖然不在說話,但是低垂眼瞼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嚴七少轉向薄胭,繼續道:「今日微臣說的話該是趁人之危,亦稱得上不知廉恥,但是卻句句出自真心,娘娘若願,薄家上下無憂。」嚴七少言辭切切,若是忽視他話中的意思,很容易讓人產生他是出自真心,情不自禁的錯覺,
薄胭陰沉著臉:「佩瑤,送客!」
佩瑤滿臉憤怒,上前一步強忍著心緒擋在嚴七少面前,隔斷了嚴七少看向薄胭的目光。
嚴七少垂眸,收回目光,今日這話說出口來自己在薄胭心中就徹底沒有半點好感了,這從來不是自己所想,卻不得不走到這一步,若是想討薄胭歡心,自己盡可以真心幫助薄胭整垮嚴家,可是那樣又如何?自己在薄胭心中依舊是一個下屬,依舊不能親近她半分,與之相比還不若讓她恨自己,總歸是能同等的立在她身邊了。
嚴七少打量了一下自己沾染了血污的衣擺以及倒地時摔碎的玉佩,這是自己此生著裝最最用心一次,自己是當真想要薄胭高看自己哪怕一眼……可是終究,自己的計謀、手段、作為都成了她對自己越發厭惡的理由。
「可惜你的眼睛沒能復原……」嚴七少喟嘆一聲:「可惜我最好的時候你看不到……」
聲音有無奈,有心酸,亦滿是真心……
薄胭自然沒能聽到嚴七少的這些話,若是她能聽到這些話,該是能感受到嚴七少的積分呢真心,她該是能明白嚴七少說那樣的話並非是想要羞辱她,並非全是私慾,他是當真有幾分惦念自己,或許他私心中也在暗自打算想要同自己廝守一生……
當然,這些薄胭都沒有聽到,也沒有感受到,在薄胭的心中,嚴七少就只是一個見色起意趁人之危的小人罷了。
嚴七少離開之際轉身遙遙望了薄胭一眼,看著那依舊傲然如九天玄女的女子,微微一笑,就讓她厭惡自己吧,說實話,自己的真心實在不敢同她表露,自己做了那樣多愧對薄家的事情又怎麼敢同她談真心,自己不怕她厭惡,是因為自己知道她厭惡的是自己趁人之危恩將仇報的小人之舉,這些自己都不怕,因為那些都可以看做是自己對外的偽裝,不是真心;自己最怕的是若是將一顆真心盡數奉上,真真切切卻依舊換來薄胭的冷言冷語,那才是最最悲涼的,因為一旦如此,自己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再也不能抱有一絲薄胭可能屬意自己幻想,那份不知廉恥是自己的偽裝,實在摘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