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春風得意
嚴七少走了,劉釗也緊隨其後離開了,薄胭強撐了許久的身子,終於倒了下來,跌俯在椅子上半晌沒有緩過神來。
佩瑤去送劉釗后匆匆的趕了回來,一進門就看見薄胭依舊保持著自己離開時的姿勢,好似一個不會說不會笑的人偶一般,竟然是半分未動。
「娘娘,」佩瑤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躊躇道:「娘娘放寬心,嚴戎那個賊子的話當不得真!事情還沒有到達無路可退的地步。」
薄胭只是怔怔地看著前方,眼中半點焦距也無,不知在想些什麼。
「娘娘,」佩瑤顫聲道,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薄胭的衣角:「娘娘,您別嚇奴婢,你說句話啊,眼睛可還能看見什麼?」
回答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佩瑤眼眶一紅,哭了出來,只是小心翼翼的繼續拉著薄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無助又迷茫的四下看顧,卻尋不到一個人,可以幫自己。
「佩瑤,」沉默良久的薄胭終於開了口:「嚴戎的意思你聽明白了吧。」
「他的話娘娘不必放在心上!」眼看著薄胭終於有了反應,佩瑤喜不自勝匆忙道:「那樣的話,即便是聽在娘娘耳中都有損娘娘清譽,娘娘放心,奴婢不會再讓她見到娘娘的!」
薄胭緩緩抬頭,唇角扯出一個苦澀的笑意:「本宮貴為太后,母儀天下,一言一行理應端莊恭良,即便是有人對本宮說出這樣的話,或是起了這樣的心思都該另本宮深感恥辱。」
佩瑤默默的看著薄胭,沒敢插話。
薄胭靜默片刻,猛地嗤笑一聲,繼續道:「可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麼嗎?本宮雖然母儀天下,但是現在卻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本宮剛剛想了許多法子竟然無一條可行,然後你覺得本宮又想到了什麼?」
佩瑤咬緊下唇擔憂的看著薄胭顫聲道:「娘娘,您別說了,會有辦法的。」
薄胭忽的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本宮想的竟然是剛剛嚴戎話的可行性,哈哈,佩瑤,你說說,本宮現在比起來青樓女子差在何處?哈哈哈……」
「娘娘不可!絕對不可!」佩瑤激動的跪在薄胭面前:「那嚴戎狼子野心,娘娘怎麼能聽信他的話!娘娘身份尊貴,又怎麼能是那種小人能夠……不行!絕對不行!」
薄胭眼眶一紅,抬起頭來朦朧地看著佩瑤:「佩瑤,可是本宮實在沒有法子了,人證物證俱在,嚴家又籠絡了民心,不日便會拍板定案,這麼短的時間裡本宮要如何籠絡人手去查一些可能不存在的蛛絲馬跡,等到本宮的皇上被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時,本宮連這樣的選擇都沒有了,難不成要本宮眼睜睜的看著薄家上下老小盡赴黃泉嗎?」
佩瑤看著幾近崩潰的薄胭,亦是心疼的痛哭不已,心中升騰起陣陣的無力感,天下之大,竟然沒有一人能相幫:「可是……不行啊,娘娘,會有法子的,一定會有法子的!」可是這話說出來是無邊的心虛,這樣的話誰能信,即便是說上一百句也無法改變現在的形勢。
薄胭合眸,只感覺唇齒間滿是苦澀,一顆心似是攪在一起,窒息一樣的疼痛,自己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面臨如此抉擇。
佩瑤淚眼婆娑:「娘娘,只要奴婢還活著一日,就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剛剛表少爺走的時候臉色難看的很,他叫我帶話給您,說是一切有他讓你放寬心!表少爺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薄胭垂眸暗自搖頭:劉釗一向沒有什麼玲瓏心思,此次又親耳聽聞了嚴戎對自己說的話,恐怕是又急又氣,自己倒不指望著他能扭轉乾坤,只盼著他在這個檔口能夠保全自身不要把劉家也牽扯進來就好。
「嚴戎那個卑鄙小人一定會有報應的!」佩瑤恨聲道:「若是他的話公之於眾,嚴家人死上千次都不足以謝罪!」
「別傻了,咱們無憑無據的憑什麼給他定罪,他將一切都算好了,咱們是討不到便宜的。」薄胭似是在喃喃自語的低聲道,頭疼得很,意識漸漸模糊,隱約間覺得心口很是疼痛,喉嚨一甜竟然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薄胭倒地,耳邊只是隱約響起佩瑤的呼救聲。
眾生皆苦,從生到死沒有一刻停歇,自己重生這一次恐怕是有些苦難還沒受完吧……
在失去知覺前,薄胭如此想著……
而另一邊,嚴七少離開了皇宮,徑直回到了嚴家。
一進門,嚴六娘便迎了上來:「戎兒,你回來了。」
嚴戎挑眉應道:「姐姐。」
「太後娘娘叫你進宮中做什麼?我一直很擔心,」嚴六娘一面說著一面打量著嚴七少,目光落到她微微腫脹泛紅的臉頰時一愣,連忙伸手撫了上去:「這是怎麼回事?!」
嚴七少抬手碰了碰傷處,不在意的笑笑:「沒什麼,不小心撞傷了。」
嚴六娘自然不信:「怎麼這麼那樣巧!是太后做的?」
「姐姐放心,憑我如今的地位還沒有誰敢輕易動我,薄家有把柄在我手中,巴結我都來不及,又怎麼敢對我動手,」嚴七少一面說著,一面拉著嚴六娘進了客廳坐下,岔開話題道:「朝堂上的事情姐姐就不要問了,倒是姐姐,在家照顧父親照顧的怎麼樣了?葯可都按時喝了?」
嚴六娘道:「我親自煎的葯,已經伺候他服下了,他還同我抱怨說身子沒見好轉,還添了許多病症,呵!往日好的時候他沒想起咱們來,現在他病著,怎麼不見他平時疼愛的兒女在他身邊盡孝,倒是同我抱怨起來了。」
嚴七少扯扯嘴角:「說到底是生身之父,親自伺候病中也算是盡孝了,他又說什麼不好聽的,姐姐只當沒聽見吧,再說她的那些兒女,呵……都是一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酒囊飯袋之徒,不在身邊礙眼也罷,現在眼看著他病著,嚴家的權利又在我的手中,聰明的早就自尋生路去了,誰還管他?」
嚴六娘撇了撇嘴,又有些疑惑的看向嚴七少:「他從前對你我做的事情,你就當真不在意?」
嚴七少但笑不語,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
嚴六娘繼續道:「罷了,你竟然能夠想的開,我又在乎那些做什麼?倒是一句,今日夫人又來鬧了一通,我瞧著心煩,讓人把他送回房間里關起來了,這會子還在哭鬧呢。」
嚴七少挑眉,雲淡風輕道:「她現在也只能這樣叫嚷一下了,父親病著不能理會她,他的母親也早已經沒了從前的勢力,我有派人好生在朝中『關照』了一下她家,還能掀起什麼風浪,也怪道她能在這府中作威作福十幾年,現在突然如此境地恐怕有些不習慣,姐姐,若是看著煩悶便將她禁足在園中就好。」
嚴六娘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眼波一轉,有一瞬間的恍惚,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同嚴戎的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先是嚴夫人失了嚴老爺的寵愛與信任,再是嚴老爺病倒嚴七少順理成章的掌家,再到現在嚴七少說一不二的地步……
一切的一切好似順水推舟一般,卻每一步都喜歡環相扣,讓人難以相信是這麼多的巧合促成了現在的局面。
嚴六娘深深地看向嚴七少:「戎兒,你是否瞞著我做了什麼?」
「姐姐何出此言?」
嚴六娘垂眸:「你可知你現在有多麼讓人陌生。」
「哦?陌生嗎?那是自然的,我若還是從前那副逆來順受的模樣你我姐弟二人又如何能有現在的地位。」
「我說的不是這個。」嚴六娘皺眉,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只是覺得現在的嚴七少令自己害怕。
「姐姐放心,不必擔憂,」嚴七少篤定一笑:「現如今咱們已經勝券在握,你我二人再也不是從前的你我,姐姐,你想要的我都能幫你拿到,你心怡西晉太子?放心,我早晚能讓你以皇姐的身份出嫁,一切就全交給我,姐姐你只管按我說的做就好了。」
聽到錦安的名字,嚴六娘眼睛一亮,眉目一軟將心頭的疑惑按下,不再提及,或許,自己好些夢,都能成真呢……
嚴七少滿意的看著嚴六娘的反應,低垂眼瞼,腦中一個思索來回便已經打定了主意:「姐姐,夫人這兩個日沒日沒夜的吵鬧,著實是讓人心煩的很,不若將她綁了扔在房中關上兩日。」
嚴六娘疑惑看向嚴七少:「你從前不是說他畢竟是主母,咱們不好做得太難看嗎,怎麼……」
「此一時彼一時。」嚴七少答道。
「可是……」
「姐姐可是心軟了?可別忘了他從前是如何對待你我的。」
嚴六娘一怔,這麼多年備受凌辱的畫面閃過眼前,她眸色一暗將心一橫:「我不過是想著我將她一人抓起來,她的女兒又要呱噪,要不如母女兩人綁做一雙扔到房間里,餓上兩日便老實了!」
嚴七少挑眉,果然,不愧是個嚴夫人出謀劃策刺殺薄胭的人物,她和自己流的是一樣的血,骨子裡從來都不是什麼良善之人……
「姐姐高興便好。」嚴七少這樣說著,話音剛落便有小廝進來稟報。
「七少,劉大人遞了拜帖,說是想要約您明日一見。」
嚴七少看向那小廝,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