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可是為了我?
夜間,薄胭一個人待在長寧宮百無聊賴卻沒有絲毫的困意。
佩瑤告了幾日的假期,薄胭知道他是出宮照看劉夫人了,便准了她的假期,薄胭身邊一向只有佩瑤這個掌事宮女伺候,什麼事情都是佩瑤親自過問,現在佩瑤暫時離開了,薄胭也沒有心思提拔旁人,她一向喜靜,現在倒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只是每每入夜面對著空蕩蕩的長寧宮難免生出諸多煩思。
薄胭在床上輾轉片刻,怎麼都沒有絲毫睡意,眼前是嚴七少與劉釗等人的臉接連閃過,眼看著時間已過子時,薄胭煩悶起身,披上斗篷出了門。
已經入夜,門口的守夜的小宮女也已經沉沉睡去,薄胭悄悄推開宮門,提著燈籠躡手躡腳的離開了。
現在已經是深秋,夜間風涼的很,好在薄胭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倒也並不覺得寒冷,本就沒有幾分睡意,在外間行走了片刻就更精神了,為了不興師動眾,薄胭特特避開了所有守衛,不知不覺間竟然行到了御花園。
薄胭抬頭看了看清冷的月色,想著無人打擾,賞賞月也是不錯的,這便提步走進御花園,往臨風亭的方向走去,還差幾步遠的時候猛然看到亭中有一個身影,長身獨立,背對著自己,也在舉頭望月。
薄胭一怔,幾乎是一瞬間就確定了來人——錦安。
薄胭腳步一頓,看著錦安的背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錦安今日也是難以入眠,想著明日便要離開趙國,便索性起身來御花園逛逛,明月當空,月華如洗,這偌大的紫禁城竟然也有這般清幽的時刻。
錦安習武,對於周遭的氣息環境十分敏感,感受到身後的異樣,連忙轉身,正見到一個人影立在自己身後,身上披著厚厚的斗篷,手中提著燈籠,陰暗的光線下自己只能看清她的輪廓,若非錦安一向冷靜自持,恐怕會被驚的退後一步,那黑黝黝的提燈身影,實在是像極了傳說中的勾魂使者。
因為薄胭將自己包裹的實在太過嚴實,錦安起初並沒有看清來人是誰,兩人就這麼怔怔的看了片刻。
薄胭有些尷尬的看著錦安,只覺得平日里那樣大的皇宮今日實在是小的很,原來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吹冷風的並非自己一人,想到許久未見,在宮宴上也沒有什麼接觸,薄胭一時間有些尷尬,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轉身離開更不是,他又哪裡知道錦安壓根是沒認出她來。
思索了片刻,眼看著錦安還不出聲,薄煙一嘆,,尷尬一笑開口打破了寧靜:「太子殿下竟也深夜到此?實在是巧了。」
錦安一怔,這才聽出是薄胭的聲音,周身的戒備放下,瞬間有些哭笑不得,也暗自慶幸自己剛剛穩住了,並沒有被嚇的退後一步,若是當真展現了那一面,現在應該是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的心理了。
錦安咳了咳,掩飾了自己的心緒,拱手問安:「太後娘娘。」
薄胭提著燈籠走進了臨風亭。
薄胭同錦安並肩而立,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眼看著一輪圓月,月光皎皎,這才恍然意識到今日是十五。
「人圓月圓,明日太殿下就要啟程回西晉,屆時也能一家團圓。」
錦安扯扯嘴角。
「太子殿下此番西北之行甚是奔波啊,看樣子消瘦了不少。」薄胭上下打量了一眼錦安,挑眉道,心中也有些疑惑,聽聞他到西北就是為了零陽公主出嫁的事情,又不是什麼體力活,何至於整個人瘦了一圈呢?還是那邊發生了什麼難事讓他食不下咽,生生餓瘦了?
錦安扶額,單單照看西北那邊的事情還不夠,還要抽空聯絡舊部緊盯著他們去搜集證據,親自同西北面談後送了零陽公主出嫁,剛剛回到大營就收到了百里梔的來信,說明了嚴七少同薄胭面談,以及佩瑤找上門來的事情。
嚴七少對於薄胭的心思自己一向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錦安只需稍稍一聯繫就能猜到事情的大概,心中又急又氣,連歇息都未曾便馬不停蹄的趕到龜茲邊境與舊部接頭,一面要提防著被龜茲的人察覺,一面要將他們手中的搜集到的證據帶走,回程的途中又聽聞了劉釗離世的消息,越發焦急,連忙快馬加鞭的趕回了趙國,親自確認了薄胭收到證據這才鬆了一口氣。
錦安苦笑,自己這番奔波下來,不消瘦是不可能的。
這樣想著,垂眸正見到背對著立在自己身前抬頭賞月的薄胭,她的身量堪堪到自己肩頭,此刻在月光的映照下側臉越發聖潔,隱隱透著幾分嬌憨,錦安見狀心頭一軟,不由自主的笑了笑,還好,她現在還完好無損的站在這兒,這就夠了……
「太子殿下。」薄胭圖案開口。
錦安被打斷思緒,連忙收回了目光應了一聲。
「不知你是否有所耳聞,薄家此次險些被打成了亂臣賊子的名號,實在危機的很。」
「最終無礙實乃大幸。」錦安淡淡開口道。
薄胭轉過身來,直直的看向錦安,思索片刻,嚴肅開了口:「此次能脫險並且一舉打壓嚴家,多虧了收到一封匿名信,其中詳細的列舉了嚴家的罪證,才讓本宮有所依仗。」
錦安一臉沉靜:「竟是如此嗎。」
「本宮是想說,」薄胭一陣躊躇,還是下定了決心問了出來:「本宮是想說,此事,謝過太子殿下了。」
錦安一挑眉,看向薄胭,正對上她灼灼的目光。
「太後娘娘是否……」錦安下意識就想要否認。
「在你正式進宮之前本宮見過了百里公子。」薄胭插話道。
錦安一卡,心中有些疑惑,自己千叮嚀萬囑咐說過不許百里梔透漏分毫的。
薄胭一笑:「百里公子可並不像太子殿下這麼善言辭,畢竟相處多日,他說的是真話假話,本宮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錦安眼看著薄胭毫不掩飾的狐狸般的微笑,心頭一空,百里梔平日里就話多,說不定當真被薄胭套出了什麼也說不定。
錦安霎時間覺得有些面上無光,自己明明是做了好事,可是被人揭穿的感覺竟然有些丟臉,錦安直覺有些不自在,目光閃避。
薄胭注視著錦安的一舉一動,捕捉到錦安眼底的意思窘迫后微微一笑:「竟沒想到本宮也能騙到太子殿下。」
錦安一怔,立刻便意識到了薄胭剛剛的話實在誆騙自己,而自己的反應已經泄露了事實。
「許久未見,太後娘娘依舊足智多謀的很。」
薄胭毫不在意,笑了笑,重新抬頭看向月亮:「百里公子雖然活潑了些,又胸無城府,卻是個重諾之人,我確實想從他那裡打聽一下,可是一無所獲,卻沒想到太子殿下這邊更容易一些。」
錦安尷尬的咳了咳,忽的意識到自己可是她的救命恩人,為何自己一副做賊的模樣,這樣想著,不由自主的挺直胸膛。
「太子殿下為何會出手相助?」薄胭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區區小事,不值一提。」錦安淡淡道。
薄胭扯扯嘴角:「太子殿下不是一向以大局為重嗎,本宮只是好奇,到底你為何會插手此事?」
錦安不語。
薄胭面色一訕,眉心擰成一個疙瘩,思索片刻,深呼一口氣,似是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一般:「本宮是想問……是想問……」
錦安聞言轉頭看向薄胭,等待著她的下文。
薄胭一咬牙,終於是問了出來:「本宮是想問,太子殿下這樣做可是為了我?」
錦安一怔。
薄胭鼓足了勇氣問出了這句話,雖然擺出一副無知無畏的模樣,但是心中緊張的要命,也害羞的要命。
能夠了解嚴家行事內情的,並且有能力出手相助,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從龜茲找到證據的,薄胭在身邊排查了一圈,挑挑揀揀后竟然只有錦安一個人有此能力。
起初薄胭想到錦安的時候,不由暗笑自己想法的荒唐,錦安!他怎麼會呢?他根本毫無理由呀。
可是在仔細思索一番后,薄胭實在是想不到除了錦安,誰對局勢了解的這樣清楚,會有這樣的能力做到這些。
把一切不可能的都排除之後,剩下的那個即便是再荒唐也是真相。
薄胭秉持著這個想法,將目光鎖定到了錦安的身上。
在百里梔那裡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后薄胭本是放棄了,想著即便這件事情是錦安所為,他沒有主動上前找自己要人情,那便算了吧,卻沒想到今夜剛好碰到他,這才臨時起義,想要試上一試,沒想到竟然炸出了他的實話。
至於自己提出的這個設想……薄胭臉一紅,低下了頭,雖然問出這話丟人了些,但是自己確實是有此疑惑,他身為西晉的太子,有什麼理由為了別國謀划呢?除了大局那便是私人,大局什麼的自己有些想不明白,若是談論起私人,再回想起自己前些時間與他的相處種種,薄胭做了這樣大膽的推測。
話既然已經說出來了,害羞也無用,薄胭乾脆收起羞澀,抬起頭來正大光明的看向錦安,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