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陪京風雲起(一)
最後,苗女還是踏上了返鄉之路,小布包一挎,身無長物,一身素白棉麻,原來系在她腰間的那條絲帶,被她掛在了喬家老宅門口的一顆古樹上,隨風飄揚起來,彩絹似彩霞飛舞。後來才知道,這是在陽明山之時,喬帆送給她的。怪不得,在她樸素衣衫上,看到它有那麼一絲得不協調。
公孫念開心地收下了喬帆的金銀謝禮,用她的話就是:「不賺白不賺,這麼大的事只是破了點財,算便宜他了。」
考慮到終究那寄在齊雲山的神器「空谷玉塤」是落入異界之手,黎開的情況也會比以前時候危險的多,待良辰修養幾天無礙之後,幾人也搭伴啟程。不過他們沒有想到,因為一時心軟沒有處置了這喬帆,日後這家遭受了幾近慘無人道的折磨,還累及了整個鎮落。
不過這是后話,我們暫且不提。
放下趕路的露離幾人不說,陪京城中最近動靜不小。
清晨,赫連城從自家宅子走出,沿著晨霧瀰漫的街道大步而行。年過中年,體態有些發福,步幅略大些,晃動的身子相比往常似乎要更加威武一些,隱隱有當年戰場上年前將領的風範。
縱橫捭闔,睥睨沙場數十年,如今功成名就,加官封爵,堂堂少保赫連城,依舊難涼熱血。
走向皇城,他的腰板挺得筆直,但若是有心者看,終究能感覺到他的腳步略微沉重,眼中也略有疲憊,那是昨晚根本就輾轉反側,幾乎不曾入眠。
一輛馬車從遠處的晨霧之中行駛過來,赫連城抬頭一看,是自個的富貴命兒子。
五年前大兒子出軍韃靼,為國捐軀。志銘乃是他二房所出的庶子,最初接進府里時便不得嫡母待見,從小膽子薄又紈絝,縱是他嚴加看管,卻也往往日上三竿才起來,平時花天酒地,不思進取,直到他大哥身後,才略有改變,如今早起,實在是非同尋常。想來這個「不肖子」心思倒是深沉,懂得何時避其鋒芒。
赫連軒的眼中有些異色,一點點父子之間的默契和欣慰。官場比戰場更需要嗅覺,他覺得自己這個小兒子,也許能成為一個優秀的人才。
「我送你。」赫家公子志銘道。
赫連城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還是要走過去的。
赫志銘見父親篤定,也不多說,只是將馬車帘子拉開,之間一道冷光璀璨一閃,印在赫連城滿是震驚的臉上。
「呵,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將它給帶來了。」
赫志銘笑道:「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此乃先帝御賜不歸甲,當今世上,也就父親大人、定國公侯各有一套,許久不見天光,少保之位明為晉封,實則削權,今日難得父親受召上朝,怎能不風風光光一回?」
赫連城撫掌大笑:「嘿!你小子,想不到我赫連城心性直白,到養出你這麼個心思深藏的兔崽子!」
「冬藏為秋收,是當年父親教授的,兒子自然是不敢忘。」
赫連城點點點頭,走進馬車內,一道陽光透過晨霧穿進馬車。
「叮……」
不歸甲前放著一把寶劍,陽光照耀之下,青綠色的光芒折進眼底,有些奪目。
赫連城將手放在劍刃之上,微微用力,鮮血就順著血槽滑下。
想當初,疆外戰亂,先後有四名將軍向著老皇帝請戰,皆是殞身戰場,沒有回來,還丟了整個西部走廊。
老皇帝幾乎昏死過去,舉國選拔能人奔赴戰場。
正當此時,赫連城和定國公侯齊玉異軍突起,殺得敵軍七零八落。三戰三捷,疆外之人聽聞兩人名字,聞風喪膽。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皇帝龍心大悅,覺得此戰勝在定軍心,安社稷,不顧古稀高齡,穿甲帶械,御駕親征,硬是為兩人帶來不歸甲和無鞘劍。
「身披不歸甲,手提無鞘劍,朕賜與你們,是為讓來擾敵人不歸,我朝大軍一往無前,切記,切記,切記!」
老皇帝的話語歷歷在目,赫連城回憶之時,赫志銘已經為他寬衣解帶,換下朝服,披甲帶胄,儼然一副上戰場的裝扮。
當年他不過是跟在齊玉身後的一個毛頭小子,天時地利不好,家裡的幾畝田交不上公糧,只好將他派來當兵。赫連城自詡沒什麼腦子,但有一股子衝勁,只知道這做士兵的,要信任上頭,上頭叫你去做的,就是得拼盡一百的力氣去做。
那時,黎天也就是齊侯和龐太傅身邊的隨帳參謀,他赫連城就跟著鞍前馬後,衝鋒陷陣,運氣好的是,他不僅活下來了,還順手削下了蠻騎小首腦的腦袋,得以在這陪京之中做了官,還是不小的官。
自己雖然多年來明升暗降,但也算是享受齊人之福,難以忘記的,卻是是沙場戰吼,齊候和龐懿的滿臉毅然。
齊候逝去之時,乃剛解其戴罪之身,小侯爺齊暄也被發配邊疆戍守,得到消息時,他當場氣得昏厥,想著侯爺身後之事不能如此,赫府上下披麻戴孝三天,齊府上下洗掃一清,送定國公侯好走。
不歸甲與無鞘劍,原是老皇帝賜給齊玉和自己一人一件,到此,才重新歸在一處。
而如今,黎天又被誣告入了牢獄之中,他赫連城,要去做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