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你得娶她
冬日的清晨,三爺回到了那棟舊小區的二樓。
敲門聲過後,有人來開門。
是馮知意,那個清瘦的女人。
女人微愣了下,目光清澈,注視著偉岸修長帶著寒氣的男人,她往旁邊讓了讓,“淩先生,外麵冷,您請進來說。”
“不必。”
經過一個晚上的核實,他心中必定要有決定。
他俯視她一眼,嗓音低沉帶著沙啞,“他的白血病到了哪個階段?你先隨我回雲城,他的血液可以與小麵包的血液先做配型。”
親兄妹之間,幾率應該很高。
他這是拒絕,再生一個的意思。
女人頓了頓,睫毛倏忽輕顫,她擰著手,目光和表情都很失落,“對不起,我偷偷給他們做了檢查,就是因為他們不匹配,很不巧,無奈之下,醫生給我建議,等不到配型,隻能試著再生一個,我昨晚才與你說了那個主意……”
淩嗣南的表情沒動,焦點已變,他瞳孔犀利,“你偷偷做了檢查?”
馮知意便慌忙解釋,“是在裴氏醫院,我不是故意的,我其實跟蹤了女兒幾天,心裏很急,看到女兒有做檢查抽血,我就花了一筆錢買通了血檢的醫生,拿到一點血清,和兒子那邊的血清做了一次匹配,可點位對不上,可能與他們是龍鳳異卵有關係。”
淩嗣南呼吸深沉。
即便他不深通醫學,異卵雙胞胎有可能存在血液較大差異這一點,他是知道的。
親兄妹之間的脊髓配型,並不是百分百。
所以,她與她的家人才提出,再生一個。
這是合理的,是一種竭盡全力救孩子的辦法。
“淩先生若是不相信我,血清檢查的單據我依然可以給你,裴氏醫院那邊也有痕跡。”
馮知意望著他,說完,又伸手鑽進衣兜裏,拿出手機。
她把手機遞過來,輕輕說,“我讓兒子錄了一段音,你可以先聽聽……我不敢讓你們貿然見麵,他是我最後的依靠。也請你諒解,您很可怕,我害怕他被你奪走,特別怕。”
她輕輕的咬住嘴唇,細臉蒼白。
怕他忌憚他的樣子,讓他與依稀的回憶掛鉤。
他不能說什麽,不能讓她不害怕。
五年前,是他對不起,五年後,他不可能再逼迫。
淩嗣南沉默,沉默的五官下是微微的洶湧,他大手接了過來,點開了聽。
沉默的電流聲過後,是一道很小很清冷的聲線,稚嫩又安靜,孩子細聲喊他:爹地,我生病了,我很想你……
爹地兩個字,咬的重,又小心翼翼,帶著試探。
我生病了,這幾個字他說的緩慢。
可是最後的我很想你,淩嗣南卻潛意識裏聽出了濃烈的感情,壓抑著。
心髒,幾分顫動。
是他的兒子,所以聽聲音,都十分肯定。
淩嗣南抬手摁住緊繃的太陽穴,青筋漸漸凸起。
他作為孩子的爸爸,五年間很該死的,都不知道有兒子存在。
素未謀麵,可孩子求救了,他不可能再冷漠。
眼底漆黑的情緒深斂,他壓抑著幾分,把手機還給她,低聲道,“告訴他,我會救他,想一切辦法。”
馮知意眼底,蒙上淡淡霧靄,輕輕點頭。
心裏想,一切辦法,那也就是默認了,再生一個的這種辦法。
她表情上猶豫片刻,細聲問,“淩先生,您能返回來這一趟,這是表示,您相信了我和我的家人,所言所語嗎?”
男人深邃的眉骨,淡淡擰著,他扭頭點一支煙。
表情不可捉摸。
未開腔。
屋子裏有人走出來,中年男人的聲音很洪亮,帶著一絲惱,“我們清清白白的人家,哪裏有那麽多陰謀詭計。你信還是不信,淩三爺,你得給句話,給我被你毀了的女兒的過去,一個交代。”
淩嗣南對五年前,是滿福愧疚,他不狡辯,正麵擔當。
是以,他點了點頭。
說道,“這五年我都在想,假若她沒死,我一定盡我所能補償她,今日這話也不變。”
他這樣的人,不給便是不給,給了就是一諾千金,說的話太有分量。
中年男人的眼眶紅了,“算你良心未泯。如果不是孫子病了,我一萬個不想她再和你扯上關係,更何況,還是要強迫親密生孩子的關係……”
“爸。”馮知意低聲拉了拉男人。
“你打算怎麽負責?”男人又問。
常青偷偷看三爺,說到負責這個問題,這是個很複雜的問題,三爺如今已婚,有了太太,雖然這樁婚姻目前還沒進入正軌,可是……這一家人恐怕還不知道吧?
三爺呢?他該怎麽決定?
常青就隻聽到男人沉靜淡冷的嗓音,同樣一字千金,“錢的方麵,你們要多少給多少。若要求我照顧馮小姐,我也會鼎力照顧,保她下半生無憂。”
“她得跟你回雲城,還要生孩子,她難道不清不白的跟著你嗎?”中年男人不滿地質問。
淩嗣南眉目鋒銳,凜然拉低了周圍的溫度。
中年男人卻不怕,揪著‘負疚’二字,言辭鑿鑿,“她一旦再跟你扯上,沒有別的男人會要她了!你難道不把她娶回去,負責到底嗎?五年前,是你毀掉了她的青春,小意,她連戀愛都沒談過,躺了醫院五年,生下兩個孩子,她不容易……”
淩嗣南都知道。
隻是,眼前驟然之下,會浮現出另一個可愛的女人,可愛歸可愛,可她鬼靈精,凶起來,也像貓爪一樣。
蘇綺,是個愛憎很分明的女人,看起來,眼底也容不得沙子。
小貓兒,可能有點喜歡上他了,他察覺到了一點點。
淩嗣南此刻無疑後悔,當初終究輕浮,躁動,按耐不住。不該輕易撩動了她。
也幸好,她還隻是喜歡吧……
他的思緒陷入了諱莫極深的深淵裏,無從窺探分毫,他抿直唇線,隻說了一句,“該我負的責任,我都會負責。”
中年男人被他的氣勢震懾,當下不敢再蠻纏,隻是低吼,“你得娶她,這才是交代!”
淩嗣南不發一言,擰眉下樓。
馮知意跟在男人的身後。
此時日出東升,天氣尚早,絲絲白霧襯得女人的臉色越發蒼白,脆弱。
她攔在他過於高大的身軀麵前,表情冷靜而不好意思,“抱歉,我父親的激動是因為擔心我,這五年生活的不順和打壓,讓他心力交瘁,他和母親也是擔憂他們百年之後,我該怎麽辦?我現在這樣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