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8.12晉江獨發
一月前禮部與內務府已著手準備封妃大典, 毓秀國事繁忙,便將與封妃相關事宜一並交由薑汜代她處置。
封妃吉日選在四月初一,祭祀典禮一過,眾妃都依規進宮。舒雅是女妃, 不能與其他幾人合住一宮,薑汜就將她安置在之前靈犀所居的永寧宮。
幾人中淩音位份最高,入住永福宮;洛琦次之,分住永喜宮,華硯與紀詩身份相當, 同住永祿宮。
其他幾個人本就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隻有淩音一人對薑汜的安排存有異議, 不顧薑汜解勸, 執意要拉著眾人到毓秀麵前理論。
“薑皇叔偏心有私,永福宮離皇上的金麟殿太遠, 臣想另擇住所。”
毓秀一早起粒米未進,奔波勞苦, 好不容易熬過祭祀典禮, 本就疲累不堪, 又不得不耐著性子周旋淩音。
薑汜見毓秀麵有疲態, 心中也十分無奈,“四宮已按照皇上的旨意整治一新, 若臨時改動, 宮人們沒法馬上預備妥當。”
毓秀看一眼洛琦, 見洛琦點頭, 她便向淩音笑道,“永喜宮是六宮中離金麟殿最近的一宮,既然思齊願與你交換,不如你就住到永喜宮,讓他住到永福宮。”
淩音心中怨念洛琦多管閑事,忍不住就瞪了他一眼,洛琦卻看也不看他。
薑汜省了麻煩,自無不應。不料淩音一個白眼望天,“喜字與臣八字相衝,恕臣不能從命。”
舒雅上前笑道,“臣的永寧宮也離金麟殿不遠,殿下若願意,臣也不介意交換……”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淩音擺手打斷,“免了,寧字也與臣八字相衝。”
紀詩好整以暇,在一旁玩笑道,“殿下不如說宮字與你八字相衝,興許皇上開恩讓你住到金麟殿。”
淩音明知紀詩調侃,索性耍賴到底,“啟稟皇上,宮字與臣八字相衝。”
毓秀忍俊不禁,明知道他心中所求,卻不想讓他輕易如願,“思齊要同你換你不換,靜雅要同你換你也不換,難不成你想皇後與皇叔同你交換?”
淩音碧眼含怨,哀哀看著毓秀,“臣哪裏敢勞煩皇後與薑皇叔,煩請紀殿下與我交換。”
紀詩看了一眼毓秀,又看了一眼華硯,躬身對淩音笑道,“臣的封號比殿下低兩級,如此換法似乎於理不合。”
毓秀一皺眉頭,“永祿宮並非離金麟殿最近,悅聲為何執意選永祿宮,與思齊交換豈不更好?”
淩音沒辦法自圓其說,隻笑著說了句,“臣願如此,請皇上成全。”
眾人聽到此處,也大概猜到了淩音的用意,一個個在心中暗笑。
毓秀越發生出想逗弄淩音的心思,“既然你看中了永祿宮,子言又不願跟你交換,不如由惜墨與你交換,委屈惜墨了。”
華硯忙上前接旨。
淩音臉都綠了,眨巴眼盯著毓秀看了半晌,挑眉道,“既然華殿下願意入住永福宮,永福宮似乎也不是不好,臣也不搬了。”
薑汜與毓秀相視一笑,麵上皆掩藏不住戲謔之意,“既然悅聲不想搬了,那便省了麻煩,臣這就吩咐宮人去準備。”
毓秀生怕淩音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事來,不敢再玩笑,正色對薑汜道,“悅聲不堪寂寞,要人與他同住,煩請皇叔在永福宮多預備一殿。”
淩音得償所願,笑逐顏開,薑汜卻一臉為難,“永福宮隻預備好一殿,要再預備一殿,起碼還要幾日。”
洛琦和舒雅站在一旁看熱鬧不說話,紀詩卻笑道,“這幾日華殿下如何安置?”
淩音輕咳一聲,“永福宮既然是後宮之中除永壽宮與永樂宮之外最大的一宮,寢殿的床自然也足夠大,臣不介意華殿下暫住臣的寢殿。”
紀詩嗬嗬不止,舒雅掩麵偷笑,就連一貫麵無表情的洛琦麵上也現出一絲笑意。
華硯哭笑不得,求救一般看向毓秀。毓秀到底還是不忍老友為難,“永福宮準備妥當之前,惜墨先暫住永祿宮。”
淩音雖然有些失望,卻不敢得寸進尺,順勢請禮告退;洛琦舒雅紀詩也各自回宮,預備封妃晚宴。
薑汜同毓秀喝了一回茶,細訴了晚宴的安排,商議妥當才帶人離去。
華硯被毓秀留在金麟殿,外人都走了,她才問他一句,“惜墨方才不說話,我也猜不到你是不是願意住到永福宮?”
華硯搖頭苦笑,“臣的確並不十分情願,悅聲時不時要我陪他打架,從前在宮外還好,如今在宮中,眾目睽睽之下,若有紕漏,豈不讓皇上為難。”
毓秀笑道,“淩音從懂事開始就進了修羅堂,苦練武功之外,最擅掩藏,他放蕩不羈這些年,在外人眼裏是一個模樣,暗地裏卻十分聰敏謹慎,你不要小看他。”
華硯笑道,“我哪裏敢小看他。”
兩人相視一笑,毓秀拉華硯在她身邊坐了,低聲笑道,“惜墨入住永福宮也好,各宮之事是薑皇叔一手安排,他空留用永安宮等不用,偏偏要把你與紀詩安置在一處,我心中已覺不妥。紀詩不知悅聲的身份,未免橫生枝節,你二人在他麵前行事難免諸多避諱。如今被悅聲胡鬧一番,總算解了這個困局。”
華硯思索半晌,試探著說一句,“臣冷眼旁觀,紀殿下絕非池中物,他的人品風度,似乎也無有瑕疵。”
毓秀相信華硯看人的眼光,可她一貫多疑的秉性使然,在沒有傾心信任一個人之前,最不冒險的方式就是留有餘地。
“在舒雅麵前,你們更要萬事小心。”
華硯笑著點點頭,二人說了一會閑話,他便自去永祿宮。
毓秀胡亂用了午膳,著手批閱這兩日擠壓的奏章。上燈時分處理完政事,正搖頭捶肩,宮人就稟報皇後駕到。
薑鬱精裝整治,順便也帶來了毓秀換穿的大宴服。
毓秀就在勤政殿梳洗換裝,與薑鬱一同趕往地和殿。
他二人到時,薑汜與眾臣都已等候許久,北瓊與南瑜兩位皇子殿下也在席中。
靈犀相陪眾臣,殿中歡笑聲不斷,直到毓秀與薑鬱進殿,眾人才紛紛收聲,起身行禮。
聞人離彼時已細細打量過淩音等人,麵上不無輕蔑,待毓秀落座,他便借著上前敬酒之機調笑一句,“後宮諸君個個姿色不凡,皇上豔福不淺。”
毓秀明知聞人離有意挑釁,麵上卻不動聲色,“這幾日殿下在京中遊玩,衣食住行可還滿意?”
聞人離見毓秀一派淡然,反倒一愣,“多謝陛下安排。”
據修羅堂的稟報,聞人離在遇刺之後低調許多,每日不是同靈犀與歐陽蘇在京城內外遊玩,就是呆在驛館休息,請幾個優伶彈唱助興,飲酒作樂。最稀奇之處大概就是他對靈犀態度親近,與他一貫的做派大相徑庭。
靈犀幾番試探,聞人離明知她的小心機,卻還十分體貼溫柔。靈犀越發食髓知味,聞人離非但不以為忤,反而百依百順。歐陽蘇在一旁冷眼旁觀,也十分驚異。
薑鬱見聞人離皺著眉頭站在毓秀麵前盯著她看個不止,才想出聲解圍,薑汜已在他之前高聲吩咐開席。
眾人起身朝賀,舉杯共飲。聞人離這才回神,對著毓秀若有深意地一笑,轉身歸位。
一曲歌舞畢,薑鬱似笑非笑地向聞人離問一句,“殿下受的傷可痊愈了?”
聞人離舉重若輕,“多謝殿下掛懷,本就是皮外傷,現下已沒有大礙。”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毓秀,薑鬱明知他是刻意為之,麵色越發清冷,“殿下遇刺那日,可看清行刺你的人?”
聞人離一雙眼略過後宮諸人,眨眼笑道,“刺客都穿著夜行衣,臉上也戴著麵具,本王並沒看清容貌。”
薑鬱瞟了一眼毓秀,眼中有什麽一閃而過,低頭自飲了一杯酒。
聞人離赤眸如火,望著毓秀說一句,“不過我記住了刺客的身形特質,若是再看到他,我一定能認出他。”
淩音坐在薑鬱下首,自然聽到二人的對話,卻麵不改色,談笑如常,對聞人離的挑釁絲毫不放在心上。
酒過三巡,聞人離已初現醉態,殿上就隻剩歐陽蘇還能陪他豪飲。
毓秀見聞人離端著酒杯向她走來,以為他要敬酒,站起身預備舉杯相迎,卻見他離桌隻差五步之時,突然抽出一把刀刺向她。
毓秀躲閃不及,心中萬念俱灰。千鈞一發之際,卻有人撲過來替她擋了那一刀。
正是坐在她身邊的薑鬱。
薑鬱覺得有什麽東西鈍鈍的頂到他身上,頂的他一聲悶哼。
禦林軍還沒來得及反應,紀詩華硯已跳出去與聞人離鬥成一團。
殿中一片混亂,薑汜大叫來人,毓秀抱著薑鬱,生怕摸到他一身鮮血,等她終於穩下心神,卻發現他並沒有受傷。
聞人離被團團困住時,大喝一聲跳出重圍,單膝跪地對毓秀道,“方才是本王與皇上開了一個小玩笑,戳到皇後殿下身上的隻是刀柄。北瓊人喜歡以武會友,請陛下恕罪。”
華硯一臉陰霾,紀詩眼中也滿是淩厲。
毓秀一瞧,聞人離手裏拿的正是她送給他的那把益貢刀。
以他剛才出手的狠絕,若是刀尖對著薑鬱,他恐怕已危在旦夕了。
毓秀雖怨恨聞人離無理挑釁,卻也借此時機認清了一些人,生死一瞬之間,讓她吃驚的,不止不惜以身替死的薑鬱,還有深藏不露的紀詩。
紀詩雖是紀辭胞弟,可看他的身形容姿,行事做派,明明像是個風流才子,誰知身手如此了得,果然人不可貌相。他能在危難時刻第一個衝出來維護她,證明華硯之前的確沒有看錯人。
聞人離站在殿中看著毓秀冷笑,他料到華硯會出手,可另外那個看似弱不禁風的紀子言,不僅膽色過人,身手也十分凶悍,出招時的狠戾,更與他外表的溫順大相徑庭。
明哲秀身邊果真臥虎藏龍。可惜讓他最感興趣的那個碧眼仙君,到最後都沒有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