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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8.22晉江獨發

  紀詩沒想到毓秀會突然詢問他紀辭之事, 思索半晌, 謹慎回一句,“皇上自有聖意。”


  毓秀見紀詩心有顧忌,不肯直言, 心中難免失望, 麵上卻笑容不減, “子言想一想, 若有一日你想好了,再對我說。”


  紀詩不是不想說,隻是他現在對毓秀的立場一無所知,唯恐說的話不合她心意,反而弄巧成拙。


  君臣初交不相知,若要心靈契合, 恐怕還要日積月累的經曆與沉澱。


  華硯生怕氣氛尷尬,便岔開話題說一句, “臣聽說西疆的兩位郡主明日進京。”


  毓秀一邊替紀詩夾菜, 一邊對華硯笑道,“朕原本猶豫是否要把她們安置宮中暫住,思來想去, 還是讓她們住到公主府比較妥當。”


  華硯挑眉笑道,“郡主進京, 禮部與內務府免不了要安排朝宴, 所以皇上提早磨練酒量?”


  毓秀猜到華硯是在調侃她昨晚的醉酒失態, 微微一笑, 笑而不語。


  紀詩見毓秀麵有羞慚之色,心中驚詫,他從見到毓秀的第一眼,就認定她外柔內剛,威嚴鼎盛,卻不料與老友相處之時百無禁忌,又是另一番光景。


  華硯毓秀紅著臉不回話,也不再玩笑,三人用了晚膳,毓秀便吩咐侍從擺駕回金麟殿。


  紀詩本以為毓秀會在華硯處留宿,卻沒想到她要回宮。他一度還以為是華硯的玩笑得罪了毓秀,可見兩人執手歡笑的模樣,又不像是在記仇。


  兩人送毓秀到殿外,毓秀對華硯笑著說了句,“朕不坐轎了,惜墨陪我走一走吧。”


  華硯欣然從之,紀詩眼看著毓秀與華硯並肩而去,心中自有一番感慨。


  跟隨的宮人見毓秀與華硯舉止親密,不敢上前,都遠遠跟在後麵。


  華硯回頭看了一眼,握住毓秀的手笑道,“臣方才並非有意捉弄皇上,隻是見子言麵有難色,坐立不安,不想他為難。”


  毓秀笑道,“我怎會不知惜墨的用意。紀辭接任禁軍一事,的確十分敏感,我明知在這個時點要紀詩表明姿態不妥,卻忍不住想試探一下他真心所在。”


  華硯笑道,“紀詩是謹慎之人,雖不會做表麵功夫,在大是大非麵前卻絕不會讓皇上失望。皇上若想與之交心,不可急於一時。”


  毓秀感念華硯的用心,扭頭盯著他的側顏看了許久。


  華硯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小聲問一句,“皇上昨晚是當真失態?還是宮中傳言過甚?”


  毓秀低頭笑道,“的確失態了。我去東宮賞花,恰巧白鴻也在宮中,失意之人湊到一處,難免對麵唏噓,不知不覺就多喝了幾杯。”


  “皇上思慮太多,常常折磨自己,偶爾隨心所欲也是人之常情。”


  毓秀聽了這一句,心中又生出異樣情緒,昨晚她不止折磨了自己,還折磨了別人。


  華硯一路將毓秀送回金麟殿,在殿門口行禮告退,“皇上早些歇息,臣回宮了。”


  “惜墨進殿喝杯茶再回去不遲。”


  “臣聽聞昨夜被皇上體罰的臣子還在金麟殿。”


  華硯麵上一派雲淡風輕,對毓秀笑了一笑,帶人走了。


  毓秀明知華硯意有所指,心中莫名滋味,站在階上望著華硯的背影,等人走遠,她才帶人進殿。


  毓秀進門的時候,陶菁還趴在龍床上,姿勢跟早上她離開的時候一摸一樣。


  毓秀本就氣悶,皺眉對周贇鄭喬問一句,“他怎麽還在金麟殿,為何不找人抬回去?”


  周贇與鄭喬麵麵相覷,答話時小心翼翼,“沒有皇上的旨意,下士等不敢自作主張。”


  陶菁將幾人的話都聽在耳裏,卻趴在床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笑著對毓秀擠眉弄眼。


  毓秀氣不打一處來,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陶菁,“你若好了就早些回寓所,別在這裏裝模作樣。”


  陶菁笑道,“下士傷口化膿了,動也動不了。”


  “傷口化膿了還笑得出來?”


  “下士傷的是屁股又不是臉,有什麽笑不出來的。”


  周贇鄭喬聽陶菁與毓秀往來對話毫無顧忌,心中驚濤駭浪,麵上卻無一絲波瀾,低頭站在一旁,等毓秀示下。


  毓秀看著周贇等人低眉順眼的模樣,心中更添煩躁,“今日禦醫來看過嗎,怎麽說?”


  周贇道,“廉禦醫親自來過一次,說人已無大礙,他早晚都喝了藥,燒也退了,隻是傷處還需悉心敷藥。”


  毓秀思量半晌,揮手對眾人道,“你們先下去吧。”


  陶菁本以為毓秀要趕他走,沒想到她把宮人都屏退了。


  毓秀脫了外袍,款步走到床邊。


  陶菁眨巴著眼對毓秀笑,“下士晚上還沒有換藥,皇上要不要親自幫我換藥。”


  毓秀冷笑道,“短短一日,宮中就傳遍我留你在金麟殿養傷之事。你處心積慮營造我召你侍寢的假象,一而再,再而三,你到底是做給誰看的?”


  陶菁眉毛一彎,“皇上怎麽知道下士的所作所為是刻意做給人看的?”


  毓秀放了床帳,顧自脫靴,半躺到龍床上翻起一本書,“你當初接近我的目的,又或許是你背後之人交付於你的任務,就是要爬上龍床,你為了交差,才故作假象,製造你我曖昧的傳言。”


  毓秀思慮這些日子,大概也有了頭緒,薑鬱也好,陶菁也好,十有八*九都是薑壖安置在她身邊的細作,為的不過是千方百計取得她的寵信,操控她的一舉一動。


  陶菁笑容款款,“下士三番兩次對皇上示好,在皇上眼裏就隻是別有圖謀,既然下士罪名已定,皇上又預備如何處置我?”


  毓秀一聲輕哼,看也不看陶菁,“你若懂得適可而止,我就不會處置你。”


  毓秀心裏明白就算沒有陶菁,薑汜也會安插別人到她身邊,來者未必比陶菁好對付,不如將計就計,稍作忍耐。陶菁雖偶爾放肆,卻很有分寸,他雖猜透了她的心思,卻沒有利用她的弱點。


  陶菁明知毓秀話中有默許他留在身邊之意,嘴上卻不依不饒,“皇上若對我一味縱容,就等同承認與我有了肌膚之親,我是你的榻上之臣。”


  毓秀冷笑,“你上躥下跳這些日子,不就是想讓人誤以為你我有了肌膚之親,你是我的榻上之臣。”


  陶菁翻了半邊身子,離毓秀越來越近,“下士做這些事是迫不得已,如若不然,我便沒有留在皇上身邊的理由,更沒有留在皇上身邊的條件。”


  毓秀一皺眉頭,放了書轉頭望向陶菁,“你為何如此執著於留在我身邊?”


  陶菁迎上毓秀的目光,黑眸流轉,似有深情,默默看了她半晌,卻沒有回她一個字。


  毓秀如臨深淵,被陶菁的目光晃了心神,好半晌都動彈不得。


  危險。


  實在太過危險。


  無論是真情還是假象,眼前這個人是友是敵,她的身份都不允許她被他迷惑,一絲一毫的動心動情都會成為她的紕漏,她的弱點,妨礙她的布局,毀損她的勝盤。


  毓秀眼中的溫度消失不見,高聲叫來人,待周贇等進殿,她便漠然吩咐一句,“替他換藥擦身,伺候洗漱換衣。”


  周贇與鄭喬對望一眼,心中自有猜想,毓秀言下之意,儼然是要抬舉陶菁。


  毓秀洗漱更衣罷,再回寢殿時,陶菁也服了藥漱了口。


  待宮人盡退,陶菁笑著問一句,“皇上打算一直把我留在金麟殿養傷?”


  毓秀望著陶菁冷笑,還不及回話,門外就通傳淩音駕到。


  毓秀並不避嫌,直宣淩音進殿。


  淩音一進內殿,就看到龍床上趴著傷患,禁不住笑道,“臣聽說皇上留寵侍在寢宮養傷,原來竟是真的。”


  毓秀回頭看了一眼目光炯炯的陶菁,思索半晌,還是拉淩音到偏殿說話。


  殿門一關,淩音還笑個不止,“皇上莫非真對那個細作動了真心?”


  毓秀皺眉嗔他一句,“胡說八道。”


  淩音見毓秀麵色冷冽,不敢再玩笑,收斂笑容正色道,“修羅堂打探到消息,三皇子也在派人找尋當初修陵寢的工匠,他手上似乎已經有了帝陵的機關圖,至於機關圖精密與否,不得而知。”


  毓秀望著偏殿中掛著的聞人離贈送的佩刀,冷笑道,“西疆與巫斯幾位郡主明日就要進京,留給聞人離的時間不多,他會盡快找機會踏入帝陵一探究竟,在他動作之前,我們先不要妄動,靜候時機。”


  “皇上放心。”


  淩音本是想對毓秀行拜禮,卻被毓秀扶手攔了。


  淩音順勢拉住毓秀的胳膊,笑著問一句,“這回的差事若辦成了,皇上有什麽賞賜沒有?”


  毓秀不動聲色,“賞賜自然少不了,不過悅聲想要九龍章,恐怕還要再等一等。”


  淩音麵上難掩失望之色,“皇上總是讓臣等一等,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


  “等到悅聲不再心浮氣躁的時候。”


  淩音哀哀道,“臣聽說皇上要放惜墨去吏部,莫非他已在我之前成為皇上的九臣。”


  毓秀笑道,“惜墨雖跟隨我多年,卻也不是執章人。”


  淩音沉默半晌,試探著問一句,“皇上的九枚章還餘幾枚未賜?”


  毓秀不喜臣子越界,回話的語氣也刻意冷淡,“九臣之間本無勾連,悅聲做好分內事,不要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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