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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8.25晉江獨發

  毓秀也笑著打量兩位郡主, 阿依年長穩重, 古麗年輕單純。兩人雖是一母同胞,性情卻似乎天差地別。


  毓秀回到主位,阿依、古麗與靈犀在下首落座。宮人奉茶之後, 毓秀笑著問一句, “惠姨母身子可好?”


  阿依笑著道, “母親一切都好, 隻是這些年時時思念故鄉。”


  毓秀聽出阿依的言外之意,點頭笑道,“恭帝當初下旨遠嫁藩地的公主永不得回京,是怕朝局動蕩,如今時移世易,待朕與兩位宰輔商議後擬旨, 解了姨母的禁令。”


  靈犀與薑鬱都皺起眉頭,兩位郡主卻麵露喜色, 跪地拜謝皇恩, “母妃別無需求,隻想回京叩拜宗廟。”


  跟隨阿依的侍從奉上寶盒,阿依親上前對毓秀拜道, “西疆雖年年供奉雪蓮,千年雪蓮卻十分罕有, 西疆隻有這一顆, 是父王特別叫我姐妹送進京獻給皇上。”


  毓秀謝過西疆王的好意, 叫侍從小心收藏。


  古麗的侍從奉上一個酒壇, 她也上前拜道,“這一壇葡萄酒是今年的新釀,用落雪結果的雪葡萄製成,請皇上品嚐。”


  毓秀點頭叫侍從接過,再吩咐禮部賜二人回禮,轉而對靈犀說一句,“朕已吩咐在地和殿設國宴,為兩位郡主接風,請皇妹先帶兩位郡主拜見皇叔。”


  靈犀躬身應是。毓秀看了一眼薑鬱,笑道,“伯良可否一同前往?”


  薑鬱心裏並不十分情願,可毓秀既開了口,他也不得不隨行。


  一行人路過東宮,聽到院中傳來琴簫之聲,阿依、古麗忍不住駐足傾聽,“敢問兩位殿下,這宮中彈琴的是誰?”


  薑鬱看了一眼靈犀,見靈犀不說話,就笑著回一句,“如今暫住東宮的是南瑜皇儲殿下,合奏琴簫的想必是他請到東宮做客的淩殿下與華殿下。”


  阿依古麗一早就聽說過淩音與華硯的大名,心中自然好奇。她們也知道南瑜的皇儲就是將來可能與她二人聯姻的對象,自然想進去一看究竟。


  薑鬱似笑非笑地看著靈犀,靈犀明知他心有嘲諷,自然不會正眼看他,隻對兩位郡主笑道,“東宮原是皇姐寢宮,院子裏種了一株桃花,今年開的尤其繁茂,姐妹們要不要進去瞧一瞧?”


  兩位郡主齊聲說好,靈犀便吩咐雲泉進東宮通報。


  眾人在宮外等了半晌,院子裏的琴簫聲戛然而止,歐陽蘇親自迎出門來。


  古麗一見歐陽蘇容貌風度,心生喜悅,臉上也現出羞怯之色。


  靈犀見歐陽蘇巧笑溫柔,一雙眼隻看著兩位郡主,半點不曾於她分心,禁不住在心中冷笑。


  歐陽蘇請眾人進門,淩音與華硯一早已等在院中,眾人見禮畢,他二人才回到桌後落座。


  歐陽蘇命宮人在院中奉茶點,眾人寒暄幾句,閑坐聽琴。


  阿依一見淩音就驚為天人,聽他妙手琴音,心中更多了一分崇敬之意。


  曲到中途,靈犀便走到歐陽蘇身邊笑道,“殿下今日怎麽有閑情雅致請人到東宮陪你弄樂?”


  歐陽蘇低頭喝一口茶,淡然對靈犀笑道,“往日有殿下相陪,日日盡歡。今日你出城迎賓,我倍感無趣,才請兩位殿下來東宮做客。”


  靈犀聽歐陽蘇話說的輕佻,心中惱怒,“既然殿下日日有我相陪,形影不離,又是在何時與皇姐的內臣變得如此熟稔?”


  歐陽蘇笑而不答,黑眸盈月,目不轉睛地看著靈犀。


  靈犀被歐陽蘇看得一臉紅暈,輕咳一聲,飄然回位。


  阿依見這兩人談笑親密,氣氛曖昧,心中已有猜想,但見古麗癡癡地望著歐陽蘇傻笑,禁不住輕輕歎了一口氣。


  淩音與華硯合奏完一曲,院中突然刮起一陣狂風,桃花落了一地。


  歐陽蘇望著落花感歎,薑鬱也莫名傷感,淩音與華硯相視一笑,吩咐侍從收起琴簫。


  天上飄起小雨,眾人隻得進殿躲雨。


  一幹人都站在門邊賞雨,隻有薑鬱一人站在窗邊。


  歐陽蘇見薑鬱麵有蕭索之意,便走到他身邊與他攀談,“這一場雨越下越大,一樹桃花恐怕風吹雨打一場空。”


  薑鬱明知歐陽蘇話裏有話,故作淡然回一句,“想不到皇儲殿下也是愛花之人。”


  歐陽蘇一雙眼看著院子裏的桃花,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株桃花開的妖豔可愛,十分招人喜歡。無心之人隻是賞花,有心之人才是愛花,陛下自小生長在東宮,對這株桃花的感情似乎別有不同。”


  薑鬱藍眸一閃,沒有回話。


  歐陽蘇笑道,“殿下不如趁花未落盡之前替陛下折一支,她得知你的用心,一定欣喜不已。”


  薑鬱思索半晌,笑著對歐陽蘇說一句,“多謝殿下提點。”


  雨越下愈大,眾人眼睜睜看著薑鬱冒雨到院子裏折了一支桃花,出東宮而去。


  毓秀在金麟殿批奏折,一開始還不知道下雨了,直到殿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她才叫人來問。


  門外卻通傳皇後駕到。


  薑鬱進殿時身上淋濕了大半,手中卻小心拿著一支桃花。


  毓秀猜到薑鬱此舉的用意,忙起身相迎,“伯良為何不等雨停再回來?”


  薑鬱笑著把花送給毓秀,“一行人本在東宮做客,賞花弄樂,其樂樂哉,卻突然下起雨來。臣唯恐風吹雨打桃花落盡,就為皇上留了一支。”


  毓秀吩咐宮人找花瓶把花插了,溫聲對薑鬱笑道,“花開花落又經春,落花本無意,何必自擾之。”


  一句說完,她見薑鬱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便走上前親自為他脫下淋濕的外袍,一邊叫人在偏殿鋪好軟塌,準備炭火手爐,與他一同坐在榻上取暖。


  天色漸晚,外頭的雨聲也越來越大,薑鬱一抬頭看到桌上擺著的桃花,不知不覺就看呆了。


  毓秀見薑鬱出神,笑著問一句,“伯良有心事?”


  薑鬱把目光轉向毓秀,雖麵無表情,一雙藍眸卻似碎裂的寒冰。


  毓秀伸手握住薑鬱的手,對他笑了一笑;薑鬱笑著反握住毓秀的手,兩人隔著桌子盈盈對望,一眼千年。


  對視良久,毓秀麵色微微泛紅,就笑著抽了手,低下頭繼續批奏章。一封折子批完,薑鬱還保持原來的姿勢,盯著她一動不動,目光滿是探尋,“皇上最看重的是什麽?”


  毓秀被問的一愣,“朕不懂伯良的意思。”


  薑鬱目光流轉,嘴角勾起一個不明所以的笑容,“同皇上相處的時間越長,臣越看不清皇上心裏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毓秀輕咳一聲,把折子放到一邊,“伯良今天怎麽了?”


  薑鬱磨著硯台裏的朱砂,搖頭笑道,“臣看著皇上,想到年幼時發生的一件事,有感而發。”


  毓秀生出好奇之心,“哦?說來聽聽。”


  “其實不過是一件小事。臣作為皇上的伴讀備選入宮覲見之前,父親大人曾允諾為我尋一方硯。恰巧有門生送硯於他,臣有幸驚鴻一瞥,那一方硯乃是硯中極品,讓人一見就喜歡的不得了。”


  一句說完,薑鬱將扭頭看向窗子的方向,聽著窗外的雨聲,若有所思。


  毓秀麵上一派雲淡風輕,“薑相把硯台送你沒有?”


  薑鬱沉默半晌,苦笑道,“後來我才知道,那方硯價值千金,用過它的人不是文豪才子,就曾封侯拜相,我隻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庶子,如何相配?”


  “後來呢?”


  “後來我就落下了求而不得的心病,日日魂牽夢繞,寢食難安。”


  毓秀聽出薑鬱的言外之意,心中並非沒有波瀾,麵上卻不動聲色。


  薑鬱見毓秀眼中似有探尋之意,禁不住一聲輕歎,“皇上貴為一國之主,生來富有天下,大概不能了解為一件心愛之物魂牽夢繞,寢食難安的糾結。”


  毓秀眼中有什麽一閃而過,又馬上用笑容遮掩,“伯良此言差矣,其實人人都有求而不得,卻不能介懷的糾結。”


  薑鬱望著毓秀的一雙金眸,似乎想透過她的眼睛看穿她魂魄的顏色,可無論他如何用心用力,所見也隻是一片清明純淨,無波無瀾。


  她不是沒有情緒,隻是從不在他麵前透露情緒。


  薑鬱自嘲一笑,用食指點著朱砂在毓秀的手背上按了一個紅色的印記,“父親因我哀毀骨立,也曾疾言厲色。”


  “薑相說什麽?”


  “他說這天下之物,並非光憑喜歡就能得到,人隻能得到與自己的身份相配之物。喜歡什麽,想要什麽,唯有依靠自己的爭取。”


  毓秀笑容一僵,“果真一語驚醒夢中人。”


  薑鬱淡然笑道,“父親話中的道理,年幼時的我還不甚解,隨著年紀的增長,才漸漸明白。過了這許多年,我本以為自己對那方寶硯已經沒有了執著,可父親偏偏在我進宮的前一天將它送與我。”


  毓秀用手指碰了碰薑鬱在她手背上留下的朱砂印,一點紅色就暈成一片,“想來,伯良終於得到兒時的心愛之物,卻沒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反倒悵然若失。一件東西求而不得的太久,原本的欲念也會磨光殆盡。”


  薑壖拿絲絹幫毓秀把手上的朱砂都擦掉,微微笑道,“臣起初也以為自己淡然如水,是我用了那方硯後才知道,它為何會被稱作千金至寶,讓人愛不釋手。我得到它時並非理所應當,所以才會惶惶不可終日,生怕它丟了損了,亦或被人打破了,每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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