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9.07晉江獨發
淩音的軟劍就在腰間, 手已摸到劍柄, 千鈞一發之際, 卻被洛琦出手阻止。
洛琦握著淩音的手腕,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淩音強忍心中狂怒, 咬牙收回手來。
混亂間,駐守在外的大批禁軍已衝進場中,將刺客團團圍住,護送看台上的眾人離場。華硯等雖不情願, 卻盡數被拖出場外。
聞人離望著與刺客纏鬥一團的禦林軍,對毓秀笑道,“如此危急時刻,皇上私養的暗衛竟一個也不現身, 是篤定有我在你身邊,你必安然無恙?”
毓秀冷冷望了聞人離一眼,正色道,“我身邊隻有禁軍,並無暗衛,殿下多心了。”
聞人離失聲冷笑,伏在毓秀耳邊小聲說一句,“本王來西琳這些日子, 查到的事著實不少, 即便是修羅堂這個名號, 本王也早有耳聞, 何況我已知曉那日傷我的刺客的真實身份, 皇上何必欲蓋彌彰,信口雌黃?”
毓秀明知聞人離刻意挑釁,自然不會在此與他逞口舌之快,便故作聽而不聞,看也不看他。
眼見刺客寡不敵眾,已顯敗績,卻抓住一個空當擒了靈犀當做人質。禁軍見公主被縛,不敢再鬥,得毓秀示意,便紛紛讓開路,退到一旁。
聞人離半側身子擋在毓秀之前,邪笑著看刺客首領逼持靈犀一步步走到跟前,轉頭小聲對毓秀笑道,“皇上可後悔方才解了我的佩刀?”
他傾身的動作十分曖昧,說話的語氣也帶著刻意的調侃,另一旁的薑鬱冷冷望著聞人離,握毓秀的手更緊了幾分。
毓秀心中焦慮,回話的語氣十分淩厲,“行刺之人若不是殿下指使,你彼時為何不護著靈犀,讓人有機可乘?”
聞人離似笑非笑地看了薑鬱一眼,又近毓秀一步,“這種時候,本王自然要先顧及陛下安危。”
他麵上嬉皮笑臉,心中卻並非不驚詫,毓秀方才說的那句話,已點明她懷疑今日行刺之事是靈犀主使。
毓秀望著一眾刺客,與在刺客手中瑟瑟發抖的靈犀,沉聲道,“你們要什麽?”
刺客首領端詳毓秀半晌,“若要皇上用自己的命,換公主的命,你換不換?”
未等毓秀回話,一旁的薑鬱已嗤笑出聲,“皇上是一國之君,身係社稷安危,怎會為了私情,至社稷於不顧。”
靈犀見毓秀麵色冷淡,並無動容,一時淚流滿麵,“皇姐……”
刺客首領又道,“若要皇上用國庫之財換公主的性命,你換不換?”
毓秀漠然望著靈犀,依舊沉默不語。
薑鬱在旁笑道,“國庫並非皇上一人之財,怎可為私用?何況以如今西琳國庫之財交付,恐怕你等會失望。”
後一句本是調侃,卻並非不是實情。
毓秀微微變了臉色,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聞人離,見聞人離麵有嘲諷之色,正笑著對她眨眼。
刺客首領漸漸失了耐心,扯著靈犀的頭削了她一縷頭發,威脅毓秀道,“既然國庫之財充盈不足,就請皇上動用你皇家私庫。”
毓秀聞言,心中已隱隱有了一個猜想。
果不其然,為首的刺客笑道,“皇上一早叫人搜集恭帝帝陵的機關圖,有你相陪,才可保我眾人出入平安。”
對恭帝帝陵有執著的,本是聞人離,卻不知靈犀為何也執意要入陵。
莫非那其中,當真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毓秀淩然望了靈犀半晌,又轉頭去看聞人離,二人明明各懷鬼胎,麵上卻皆無慚色。
薑鬱明知此行凶多吉少,自不願毓秀冒險,“皇上安危攸關社稷,決不可任人擺布,自陷險境。”
毓秀握了握薑鬱的手,卻並不看他,思索半晌,對刺客冷笑道,“既然你們執意要入帝陵,我便隨你們去。諸位若為求財,便不要傷及無辜。”
為首的刺客對毓秀笑道,“有皇上親自帶路,我等自不會為難他人。隻是除了皇上,還要請三皇子殿下隨行。”
毓秀一皺眉頭,“三皇子殿下遠來是客,怎知我西琳帝陵內的機關,為何要他同行?”
刺客道,“三皇子殿下一早已派人密謀潛入帝陵,方才又尋機擄劫了舒三郡主,郡主守陵多日,對帝陵中的機關十分熟悉,有她指點,才能保我等探陵安全。”
毓秀冷笑著望向聞人離,聞人離輕咳一聲,訕笑道,“擄劫一詞,用的不妥。本王的確有心請靜嫻郡主幫忙。早知劫持皇上更方便,我又何必迂回轉折,退而求其次。”
說話間,他一隻胳膊已搭上毓秀的肩膀,緊緊摟住她的脖子,對一幹刺客笑道,“既然我們都是要進入恭帝陵,不如暫且休戰,各取所需,你們為求財,我卻是為求人。隻要你們答應不傷害皇上與公主,我便請靜嫻郡主帶路引你等一同進陵。”
毓秀不堪戳穿聞人離,隻對薑鬱道,“伯良不必與我一同去冒險,我叫侍衛護送你離開。”
薑鬱抬手揮掉聞人離摟著毓秀的胳膊,握緊毓秀的手道,“皇上自陷險境,臣怎能置身事外,自不敢離開皇上半步。”
聞人離在一旁看二人竊竊私語,忍不住調侃道,“皇上與皇後伉儷情深,果然讓人豔羨。”
刺客等麵麵相覷,並未對薑鬱執意同行生出異議,挾持人質上了鑾車。禁軍雖將馬場圍得水泄不通,不得示下,無一人敢妄動,跟隨毓秀一路到帝陵,眼睜睜看著幾人被挾持入陵中。
聞人離一早已指使其暗衛將舒嫻裹入帝陵正門。舒嫻重傷還未痊愈,形容憔悴,麵色如紙,早無從前的雄姿英發,巾幗氣概。不要說薑鬱,便是毓秀看她孱弱如柳的模樣,也會不自覺地心生憐憫。
帝陵大門關閉,刺客強迫舒嫻扣動機關,鎖死墓門,又將毓秀推到最前,“請皇上帶路。”
聞人離拉了毓秀的胳膊將她扯到身後,對刺客道,“你們挾持皇上入陵,是為保全身家性命,何況她隻見過機關圖紙,從未曾進陵,對墓中的機關暗道遠沒有靜嫻郡主熟悉,還是請郡主帶路。”
幾個刺客對望一眼,思索半晌,並未提出異議。
舒嫻瞥了一眼薑鬱,不得已咬牙走到最前,“這條走廊的盡頭就是帝陵內宮的入口,內宮黑暗,須用火把照明。”
毓秀似不經意對舒嫻問一句,“郡主從前可曾進入帝陵內宮?”
舒嫻目光躲閃,看也不看毓秀,“帝陵守衛一律不得私入內宮,臣自然也不例外。”
毓秀見舒嫻麵色猶疑,猜她有所隱瞞,卻也不願直言戳穿她的謊言。
聞人離湊到毓秀身邊,故意用不小的音量說一句,“這裏明是皇家陵寢,實在是舒家藏匿家財之地,舒三郡主怎會沒有進來過。”
毓秀見聞人離刻意挑釁,隻眯了眯眼,不願回應。
舒嫻也故作聽而不聞,心中卻有盤算。若聞人離已知曉帝陵中私藏財物的秘密,毓秀怎會一無所知。她在心中速速決斷,待到通道盡頭,便催動牆上一個九宮機關,打開入陵寢內宮的大門。
門後是一條通向地下,深不見底的石階密道。
舒嫻舉火把下石階,薑鬱不知何時已跟到舒嫻身邊,緊隨其後下了通道。
刺客首領催促毓秀下階,她才要邁步,卻被聞人離一把拉住扯到身邊,“本王與陛下走在最後,請諸位走在前麵。”
為首的刺客見聞人離麵色淩厲,氣勢先怯了三分,對隨眾使個眼色,回一句,“既如此,請陛下與殿下跟著其餘眾人,我與公主走在最後。”
其餘幾個黑衣首領點點頭,帶眾人先行,在毓秀與聞人離之前隨舒嫻下階。
刺客首領見聞人離望著眾人的背影嚴陣以待,禁不住冷笑道,“帝陵內宮布陣‘請君入甕’,易進難出,這才是第二道門,不會有什麽厲害的機關,殿下不必草木皆兵。”
聞人離睥睨笑道,“內宮縱然布陣請君入甕,也要先過五重門十關坎,我勸諸位不要太過大意,否則一不小心就會斷送性命。”
毓秀第一次見到恭帝帝陵建造圖與機關圖時,也覺得在前的幾道機關太過簡單。恭帝帝陵的建造結構中規中矩,並沒有什麽地方可以作為暗藏財寶的暗室。若真如聞人離所說,舒家利用孝恭帝的陵寢作為藏匿家財,越到內裏,機關就會越繁複,最厲害的機關,必定在最接近放置財物的密室。想來她拿到的圖並非全圖,工匠在建造陵寢的時候,又秘密建造了另一重天地。
一行人過第三重門之時,帝陵中並無任何機關觸動,毓秀心中卻隱隱有不詳的預感,她越過眾人,走到舒嫻身邊,正色問一句,“敢問靜嫻郡主,進出帝陵的通道可是單行道?”
舒嫻略略躬身對毓秀行一禮,“回皇上的話,的確是單行道。”
二人對望時,火把的光映在舒嫻淡若冰霜的臉上,越發襯的她的麵色蒼白如鬼。
“郡主從前當真沒有……”
毓秀話音未落,遠處傳來的一聲轟隆悶響。
眾人一時沉默,各自靜靜等待。
半晌之後,舒嫻才沉聲說一句,“方才是陵墓大門開啟的聲響,不知何人如此厲害,破解了我從裏封死的機關。”
薑鬱蹙眉,直直望向毓秀問一句,“莫非是禦林軍擔心皇上安危,不顧旨意闖入帝陵?”
毓秀一聲輕歎,搖頭道,“禁軍還未忠君到抗旨不遵也要救駕的地步。”
舒嫻冷笑道,“禁軍在陵外把守,遵照皇上的旨意阻擋要進陵之人,即便是左右相與諸位伯侯也不敢抗旨,還有誰有本事越過禁軍進陵?”
毓秀心中已有猜想,卻沉默不語。
薑鬱在一旁冷冷笑道,“自然是執掌九龍章的臣子,才過得了禁軍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