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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6.30晉江獨發

  何澤麵上閃過一絲尷尬, 躬身對毓秀拜道, “皇上聖明, 是臣多慮了。”


  薑壖在一旁冷笑道,“依臣看來, 並非何大人多慮,是皇上把人心想的太過簡單了,黔首之所以被稱作黔首,必定有被稱之為黔首的道理, 若人人都能明辨是非,還要律法做什麽?”


  毓秀也笑,“這天下自然不會人人都明辨是非,可若真如薑相所說, 百姓為黔首,皆是不明是非之人,一國就算有律法嚴刑,恐怕也挽救不了萬一。”


  淩寒香起身笑道,“林州案的風波,西琳無人不知,百姓擔憂的是有人刺殺欽差卻還逍遙法外。皇上親審林州案,就是給天下一個交代, 肖桐既已定罪, 刑訊問供有何不可, 何大人杞人憂天, 薑相不斥責他也就罷了, 怎麽還幫襯他說話,讓皇上因為這些莫須有的事憂心?”


  薑壖才要反唇相譏,毓秀就揮手攔了他的話,“薑相與淩相各有道理,不必爭執。”


  一句說完,她連半字的空隙都不留,就對肖桐說一句,“你若再不招供,就不止笞杖伺候了,古有請君入甕,大熙立國至今,還不曾使用過這種刑罰,朕倒很想在今日試一試。”


  肖桐心中叫苦不迭,恨不得一死超生,李秋方才見到肖桐的慘狀,已嚇得瑟瑟發抖,當下聽到“請君入甕”,七魂少了六魄,牙齒都打磕。


  靈犀不知毓秀是威嚇肖桐還是心中當真有此念頭,生怕她一時氣急當真下令,就起身勸一句,“肖桐罪有應得,他不招認,皇姐用嚴刑催供無可厚非,隻是萬萬不可用酷刑。”


  薑壖與何澤說的並非沒有道理,若刑罰太過,又是對曾經高位之官,恐怕會毀了仁君二字,葬送一世英名。


  毓秀對靈犀一笑,半晌輕輕歎一口氣,緩和了語氣,“朕並非真的想請肖桐入甕,方才會說這種話,也是因為心中咽不下一口氣。”


  靈犀立解其意,“皇姐是說李秋與肖桐當初在林州嚴刑逼供賀大人的事?”


  毓秀冷笑道,“法無二致,一視同仁,當初他二人在林州嚴刑逼供、折磨賀枚,朕才想要他們嚐一嚐重刑加身的滋味,為含冤受屈、受盡苦楚的忠良之臣討回公道。”


  薑壖看了一眼何澤,對毓秀拜道,“彼時賀枚涉案,人證物證俱全,皇上已下旨罷免其官職,交由林州布政司與刑部一同審問,主審三人為求證,動用刑訊順理成章,何況賀枚隻是遭受笞杖之刑,傷了皮肉,並未傷筋動骨,皇上如今又以此事為由,加刑於肖桐,未免有公報私仇之嫌。”


  程棉冷哼一聲,起身怒道,“薑相三番兩次頂撞皇上,出言犯上,行事乖張,是要逼下官上表參你嗎?


  薑壖指著洛珅與洛珺道,“兩位言官在此,若覺得老夫行事不妥,自有他二人上書彈劾,輪不到你來參奏。”


  程棉冷笑道,“禦史可上書彈劾,下官自然也能上表參奏,請薑相好自為之。”


  薑壖怒道,“皇上就在堂上,你想參老夫,當著皇上的麵參奏就是,何須上表?”


  程棉怒極,麵上反倒沒有了表情,“薑相以為下官不敢當堂參奏你不敬之罪?”


  一句說完,他就走到堂中,跪地對毓秀行大禮,叩首拜道,“薑壖屢次犯上,言語不敬,強詞奪理,顛倒黑白,皇上若不懲治,難平眾怨。”


  毓秀一皺眉頭,望著薑壖苦笑。


  薑壖自覺受辱,滿心尷尬,他為相多年,已經很久沒有人當著他的麵如此指摘頂撞他,程棉在他眼裏,儼然與死人無益。


  毓秀麵上不得不做出左右為難的模樣,對程棉歎道,“程卿這般為朕,朕也不知如何是好。薑相位極人臣,朕也要尊他為半個帝師,他又年長,言辭間難免偶有逾矩,若當真要追究,恐怕也追究不完。”


  薑壖眼眸一閃,麵色越發深沉,明知毓秀是在與程棉一唱一和,變相嘲諷他不懂規矩,卻不好插話辯解,隻能對何澤嶽倫使個眼色。


  何澤硬著頭皮起身拜道,“皇上息怒,程大人也稍安勿躁,老臣與薑相同朝為臣多年,深知他的脾氣秉性。薑相身為宰輔,肩負重責,一心為公,為人耿直,從不說順風話,也不做順風事,憂國憂民,一心為社稷操勞,偶爾諍言進諫,也絕無不敬之心,而是為皇上著想。”


  遲朗才要出言反譏,程棉就在他之前說一句,“位高權重就可恃權犯上,不把皇上放在眼裏?天官為薑相強辯,用盡溢美之詞,你當這堂上都是眼盲耳聾,不明事理之人?”


  淩寒香明知此時與薑壖硬碰無益,就出麵解圍,走到程棉身邊扶他,“今日會審審的是朝廷侵犯,謀反罪人,大理寺卿同他們跪在一起實在不妥,你當堂參奏薑相,明裏是為皇上,實則卻是給皇上出了一個難題,將皇上至於左右不能的境地。皇上因此懲治薑相,難免引出口舌,若不罰,皇上必懊惱辜負你一片忠心,又失了顏麵。薑相三朝老臣,舉止養成非一朝一夕,你現在要他改過,他怎麽改的了,就算皇上下旨罰俸命其自省,他之後若再有心急之時,也忍不了衝動,在心有不平時公然頂撞君上。”


  她這一番話雖為勸說,內中也含了暗諷,薑壖怎會聽不出,禁不住出言怒道,“淩相當老夫是無廉無恥之人嗎?”


  淩寒香似笑非笑地回一句,“薑相誤解老婦了,我本是想解勸大理寺卿,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一邊說一邊用力扯了一下程棉,程棉本決心紋絲不動,誰知被淩寒香突然一扯,竟不得不起身,還好他身邊的人用一股內勁支撐著他,否則他怕是要跌在當場,惹人笑柄。


  堂上眾人都以為是淩寒香扶起程棉,卻隻有紀詩看出蹊蹺。


  淩家人果然都不簡單,他雖從未見淩音出手,卻也可斷定他深藏絕技;淩寒香雖不是絕頂高手,身手定也不凡。


  毓秀本以為程棉會執拗到底,不肯輕易起身,誰知淩寒香一扶他就站直了。毓秀見他麵上一派羞慚之色,心裏已猜到七八分,就笑著說一句,“多謝淩相,元知也不必糾結,快些回座吧。”


  程棉對淩寒香一拜,自回座上。薑壖對毓秀拜道,“老臣方才言辭間卻又不當之處,請皇上重罰。”


  毓秀笑道,“薑相顧及朕的顏麵,朕心甚慰,就罰你半年的俸祿,親自謄抄一千遍心經。”


  薑壖咬了咬牙,躬身領旨,自回座上。


  毓秀環視堂中眾人,說話的口氣多了許多無可奈何,“今日庭審朕是主審,薑相淩相與恭親王都隻是聽審,你三人須比旁人更謹言慎行,容朕把話說完。元知與敬遠偶爾代朕問話,都是經朕首肯才開口,天官與嶽大人可明白?”


  何澤與嶽倫被點到頭上,雙雙起身,程棉遲朗緊隨其後,洛珅洛珺與紀詩也一同對毓秀行拜禮,靈犀與淩寒香對望一眼,也站了起身,薑壖不好不站,隻得與眾人一同對毓秀行禮,“臣等逾矩,請皇上恕罪。”


  毓秀擺擺手,“眾愛卿並無過錯,朕也無罪可恕,當下自省,朕方才也有失度之處,所謂的請君入甕,隻是一時怒極的妄言,隻是每每想到賀枚,心痛不已。”


  一句說完,她便招手將紀詩招到身邊,小聲吩咐一句。


  半晌之後,紀詩去而複返,帶上堂一人。


  正是賀枚。


  賀枚身上還穿著囚服,手腳扣著鐐銬,好在身上還算幹淨,比那日被毓秀密召之時氣色好了許多,顯然是進京之後,被遲朗特別照顧的緣故。


  眾人見到賀枚時,心中各有想法,毓秀更是感慨萬千,他走路時雖不似之前那般,每走一步,卻也疼在她心上。


  賀枚望見堂上跪著的李秋與一邊跪也跪不住的肖桐,心中並無波瀾,反倒是見毓秀麵有哀戚之色,一時鼻酸,竟比他當初受苦時還要難過幾分,一邊跪地行禮,將麵上的表情遮掩過去。


  毓秀強擠出一絲笑容,請紀詩將人扶起,又吩咐刑官當堂解了他的手銬腳鐐。


  薑壖冷笑道,“賀枚現仍是朝廷重犯,皇上即便有心為其平反,也該例行審問,拿出人證物證才好行事。”


  毓秀並沒有馬上回應薑壖,而是吩咐人搬了一把椅子給賀枚。


  遲朗忍不住調侃,“淩相說的不錯,即便被罰了俸祿,薑相還是忍不下衝動,時時頂撞君上,看來抄一千遍心經還不夠。”


  本是一句玩笑,毓秀麵上卻並無笑意,而是一臉凝重,“朕叫賀枚上堂,並不完全是為了問話,而是想讓眾愛卿親眼看一看,一手推動陷害崔勤案的兩位人犯,在林州堂審之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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