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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9.06晉江獨發

  元日一早, 毓秀還在睡夢中, 薑鬱就已起身, 吩咐侍從在側殿伺候洗漱,擺駕永壽宮。


  除夕宴罷, 薑汜徹夜未眠,薑鬱來請安時,他正扶著頭靠在榻上喝安神茶。


  薑鬱行了禮,坐到榻上, 屏退宮人,單刀直入問一句,“皇上已經知道陶菁的身份?”


  薑汜心中一驚,“伯良何出此言?”


  薑鬱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咬牙道,“原本也是我的猜測,你說我庸人自擾也好,預感不詳也罷,我原本以為她不想要肚子裏的孩子是忌諱我,可這十幾日裏我反複思量,莫非皇上猜到陶菁的身份,才猶豫是否要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下手。”


  薑汜滿心憂慮, 皺著眉連連搖頭, “陶菁好不容易才收服皇上的心, 怎肯輕易暴露身份。”


  他嘴上雖這麽說, 心裏卻不能確定, 陶菁雖然得到了毓秀的垂青,卻付出了沉重代價,何況從始至終,他也並非對她無情。


  薑鬱心知薑汜忐忑,卻不點破,二人沉默半晌,他便問一句,“皇叔以為,舒家會如何作為?”


  薑汜冷笑道,“皇上選在除夕宴上對舒景發難,就是為折損她的顏麵,要天下人都知道她鏟除巨貪之臣的決心。我猜她在做這個決定之前,根本就沒有想到後果。”


  “皇叔所謂的後果,是什麽後果?”


  薑汜笑的別有深意,“恭帝在時,舒家借手中的權勢奠定斂財的基礎,獻帝扶持薑家,為的就是限製舒景。薑家走到今天的地步,與你父相的運籌帷幄是分不開的。舒家這些年雖在朝中失勢,畢竟樹大根深,枝葉遍布西琳。舒景想對付皇上,能做的事很多,她稍稍動一動手指,西琳恐怕就要大亂。”


  薑鬱一皺眉頭,“就算是父相,也不敢輕易說出動一動手指,天下大亂的妄語。舒景即便有萬貫家財,卻不至於有如此能耐。”


  薑汜笑道,“盛世於商人有利,利在連年積累,亂世也於行商有利,利在一夜暴利。舒家掌權時,致力於穩中求利,如今既然已落到這般地步,自然就是要破釜沉舟,放手一搏。”


  薑鬱見薑汜諱莫如深,心中自有猜測,“舒家若有作為,對薑家是否有損?”


  薑汜冷笑道,“你父相既然決定借刀給皇上,一早必已權衡過利弊,天下亂於薑家雖無益,於皇家卻更不利,相比對皇家的不利,反倒是對薑家有益了。”


  薑鬱笑而不語,麵上卻似有憂色,二人謀劃半晌,薑鬱勸薑汜好生歇息,自回永樂宮。


  毓秀睡到晌午才起身,看到身邊空空的床鋪,就將鄭喬叫過來問一句,“皇後何時離開金麟殿的?”


  鄭喬低頭回道,“皇後一早去向太後請安,現已回了永樂宮。”


  毓秀點點頭,靠在床頭消磨頭痛,望見站在角落裏的周贇,就將他召到近前,“之前受了這麽重的傷,當真都好了?”


  周贇嗓音還有些沙啞,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毓秀,“下士身上的傷不礙事了,請皇上準我回來伺候。”


  毓秀明知周贇逞強,卻不戳穿,“既然你想回來,就回來吧,這幾日先與鄭喬一同當差,等再過些日子你再好些,就找內務府安排你二人輪值。”


  周贇躬身應了,悄悄退到一邊。


  毓秀揉了半晌頭,見鄭喬欲言又止,就笑著問一句,“你有話要說?”


  鄭喬吞吞吐吐,“書嬪一大早就跪在殿外,請求皇上召見。”


  毓秀一皺眉頭,“她跪了多久?”


  鄭喬回一句,“將近兩個時辰。”


  毓秀心中惱怒,說話的聲音也嚴厲了許多,“怎麽不早說。”


  鄭喬手抖了抖,“皇上睡得沉,下士等不敢驚動皇上。”


  毓秀明知多說無益,就忍了怒氣,吩咐人伺候她洗漱換衣,傳舒雅進殿。


  舒雅進門之後,毓秀就將宮人屏退。


  鄭喬與周贇一同出門,待到側殿,他才敢小聲說一句,“是我大意了,彼時該如你所說,早些叫皇上起身。”


  周贇歎道,“兩個時辰的確有些久,書嬪雖恭順溫婉,卻也免不了會多心皇上刻意而為之,心生怨懟。依我所見,讓她跪一個時辰,就合了皇上的心意了。”


  鄭喬不明所以,“此話怎講?”


  周贇笑道,“書嬪此番前來,必定是為舒家求情,若她剛一跪到殿外,皇上就傳旨召見,反倒不妥。若留她在殿外跪一跪,她便知道皇上的態度,見麵時說話也會更有分寸。”


  鄭喬冷笑道,“皇上雖看重書嬪,卻也不會為了她對舒家網開一麵,方才是我想錯了,我本以為皇上不會見她,會吩咐送她回去。”


  周贇搖頭笑道,“皇上就算不顧念從前的情誼,也不會不見書嬪,她是舒景最疼愛的女兒,舒景昨日在殿上說了那番話,已挑明要與皇上作對,今日舒雅前來,名為求情,是否別有用心,又有誰知,皇上必定要試探一下她的口風。”


  鄭喬似笑非笑地看著周贇,“我們之中,到底還是你最了知皇上的心意,這些日子要不是有你處處指點,我恐怕不知犯了皇上多少忌諱。”


  周贇笑道,“你我同氣連枝,你心思如何,我最清楚不過,你在上位處謹言慎行無可厚非,在我麵前卻不必守拙。”


  話說到這個地步,鄭喬自然聽的明白,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舒雅跪了許久,膝蓋受了傷,進殿之後雖極力掩飾,毓秀卻還是看出她疼痛不適,就免了她的禮,為其賜座。


  待房中宮人盡退,舒雅才開口道,“臣自知不忠,自知無理,卻不得不進宮見皇上這一麵。皇恩浩蕩,不曾隔絕,臣原本心如死灰,又免不了生出一點希望,皇上若對舒家還有憐憫,就聽臣說這一番話吧。”


  毓秀笑著對舒雅點點頭,將她叫到榻上同坐,“我若是不想聽你說話,就不會傳你進門了。彼時讓你跪了許久,皆是宮人自作主張。朕昨夜睡得不好,到晌午才起身,他們不敢驚動,就沒有稟報你在殿外。靜雅等了許久,辛苦了。”


  舒雅坐到毓秀對麵,握住她伸來的手,哽咽道,“大姐姐自入宗人府,行事循規蹈矩,從不敢擅權,如今卻因三姐之事收到牽連,英名盡毀。三姐失德在前,我不敢為她辯解,隻求皇上開恩,寬恕大姐姐。”


  毓秀眼中閃過一絲尷尬,麵上卻不動聲色。舒家眾人皆有罪,且是明證之罪,隻有舒婉一人是她有心設計,受了牽連。舒雅心思聰明,一開口就找到了她的軟肋,想來是篤定一朝天子不會皮厚到指鹿為馬的地步。


  可舒雅到底還是小看了為君的無恥狡詐。


  毓秀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並不為所動,“舒嫻事出之時,我迫於四方壓力不敢公開處治她。然而失德敗壞,□□宮廷,豈是一人能做得成的?宗人府在徹查此案之時,並非做到盡忠職守,處處盡心,事事無垢,以至於最後釀成了無可挽回的結果。這才是朕必須要處治舒婉的理由。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你今日看到的果,興許是昨日種下的因,靜雅怎麽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舒雅啞口無言,半晌才哀哀說一句,“皇上給大姐姐定的是枉顧聖旨,私放死囚,欺君罔上的死罪,即便她從前有過錯,也罪不至死,請皇上網開一麵,饒了她的性命。”


  毓秀端起茶杯,掀了杯蓋,看著茶杯中熱氣升騰,吹了兩吹,卻遲遲不飲,“靜雅今日來,除了為你大姐姐求情,可還有別的話說?”


  舒雅被問的一愣,“皇上……”


  毓秀拿茶杯蓋撥弄茶葉,慢飲一口茶,輕聲笑道,“靜雅之所以隻為你大姐姐求情,想必是知曉舒家隻有你大姐姐尚且喊得了冤枉,其餘眾人,皆是罪有應得,無可解脫。”


  舒雅惶惶跪地,磕頭道,“二姐與四姐姐雖有逾矩,皆是因西琳律法有缺,陋習持延,她二人即便有借職務之便徇私之處,也是迫不得已,請皇上明鑒。”


  毓秀冷笑道,“好一句迫不得已,她們是受了誰的逼迫,是我西琳的百姓,還是這滿朝的官員,難道是朕拿了一把刀架在她們的脖子上,逼迫她們貪墨?”


  舒雅自知理虧,禁不住眼中噙淚,“生在舒家,就是我們姐妹的迫不得已了。”


  這一句說的淒苦,毓秀就算鐵石心腸,也不能不動容,半晌對峙之後,她終於還是親自起身扶起舒雅,拉她重回榻上,“朕出身皇家,也有許多的身不由己,靜雅的苦衷,朕並非不懂,卻不能因此寬恕你母親與你姐姐的罪過。天公大道,朗朗乾坤,朕若是對舒家網開一麵,那些從來都循規蹈矩的忠臣,又要如何看待朕。”


  其實舒雅一早就已經料到毓秀會如何回複,明求不成,唯有暗行,除非不得已,她是萬萬不想落到這個地步的,心有委屈,哪裏還忍得住,掩麵啜泣不止。


  毓秀猜到舒雅的心思,一杯茶喝完,見她眼中還有淚意,便親自幫她倒一杯水,淡笑著說一句,“舒家縱橫三朝,樹大根深,你母親雖有罪,畢竟是三朝老臣,又是恭親王的親姑母。朕對舒家的處治,並非沒有轉圜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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