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走出長生山
那頭蠻不講理的寒玉黑蛟。
實力強橫,又殘暴嗜殺……無論人類,還是獸類,在它眼中都是低級的食物。
恢復理智的凶獸們遲疑了。
它們急得鬧心鬧肝,卻不敢跳進潭底。
而緊隨在其後的獸潮,突然失去了氣味的指引,紛紛頓下腳步。
那些凶獸茫然地環伺周圍,卻沒有發現任何獵物。
它們又納悶,又焦躁,甚至懷疑自己嗅錯了味道。
沒過多久,附近的獸潮只好各自鑽進林中,四散開來。
而在潭水邊,卻還圍繞著十幾頭凶獸,這些都是親眼目睹容淵跳進潭底的獸。
它們雖然畏懼於潭底的寒玉黑蛟。
但是知道寒玉黑蛟喜歡打盹,平時不怎麼出來活動。
十幾頭凶獸彷彿心有靈犀般,全部在潭邊選好絕佳位置。
緊接著,它們便伏在草叢裡一動不動。
潭水裡陰寒刺骨。
越是往深處潛,那股子涼意越能侵入骨髓,使人以為置身於冰天雪地中。
連翹原本昏沉的腦袋,被一波又一波的潭水激得瞬間清醒過來。
她緩慢地睜開杏眼,環顧四周,便瞧見了身後的少年。
他手臂上的傷很嚴重,甚至有幾道深可見骨。
之前為了闖出一條生路,容淵每一劍都沾滿自己的血。
到最後失血過多,神志不清,便很難控制好手下的力道。
如今浸泡在如此陰冷的寒潭裡。
傷口本就不能見水,他渾身上下的傷又數不勝數。
容淵面色霎時變得慘白,隱隱透出死灰。
他渾身不斷滲出的血在水裡飄蕩開來。
血水將他的面容遮擋得難以分辨。
容淵身體冰涼,額頭卻滾燙,摟著連翹的手逐漸鬆開,整個人後仰著朝潭裡沉去。
見狀,連翹立刻朝他游去,伸出手夠到他的衣角。
混蛋!
自己還要跟他一起回將軍府。
現在都到了長生山邊緣,他怎麼能出事?
抓住容淵的衣角后,連翹借著水勢,將他往後一拉。
那個修長的身軀便席捲著粼粼波光,向這邊撞了過來。
連翹順手摟住他,接著扭頭朝上游去。
為了警惕潭邊有留下的凶獸,連翹潛到潭中心,才敢悄悄探出腦袋。
她一浮出水面,甚至沒來得及四下打量。
便聽見周圍傳來此起彼伏的獸吼聲。
這些凶獸都擁有靈智,比普通野獸聰明多了,還知道在周圍埋伏自己。
連翹再次潛進潭底,在水下重新換了個地方。
她望了眼昏迷過去的容淵。
對方已經開始無意識地呼吸,卻因為在水裡而嗆個不停。
要命!
連翹心中簡直快崩潰,抬頭望著水面上的蘆葦叢。
她體內的鬥氣已經被耗盡,但是連翹不死心,咬著牙嘗試許久,終於勉強釋放出一根鬥氣絲線。
蘆葦叢微微晃動,沒過多久,有根長長的蘆葦沉進了水底。
連翹將蘆葦拿到手中后,不敢潛的太深。
她折斷蘆稈,露出一截在水面上,然後叼住它。
這種水下呼吸並不好使,不過連翹前世經歷過特殊訓練。
試了幾次后,她就輕鬆地找到竅門。
連著呼吸了幾口空氣,連翹才覺得腦袋清醒了點,開始在心中琢磨起應對之策。
在水裡,自己還能勉強撐一段時間。
可是身邊的少年已經昏迷過去,隨時都有可能溺死。
那些凶獸既然圍繞在潭邊,卻不敢下來,一定是在忌憚小黑蛇,又不想放過他們這兩塊肉。
連翹眯起眼睛。
既然是開了靈竅的凶獸,或許她可以演演戲……
連翹猛地扎進水底,從納戒里取出小瓶,把止傷液倒了出來。
鮮紅的液體逐漸染紅了這片水域。
她費勁地撲騰出水面,只露出腦袋喊了聲。
「救命——」
緊接著,連翹又潛了下去。
那模樣好像被什麼巨獸咬住腳踝硬拽了下去般。
到了水下后,她把剩下的止傷液全倒了出來,最中央的水面頓時變得血紅。
連翹費盡全力地在水下掙扎,鬧騰,蹬腿。最後漸漸沒了動靜。
潭水裡又恢復了往日的死寂。
「……」
原本圍繞在潭邊的凶獸們,此刻全都抬起腦袋,目光緊緊地盯住水面。
當看到水底下的血泡,和獵物掙扎時撲騰的水花后。
它們開始急促地喘息起來。
寒玉黑蛟!
這兩個還不夠它吃。
要是等它吃完后破水而出,那麼下一個獵物就是自己了。
天生的警惕心使得凶獸們為了保命,立刻調頭。
它們個個如同離弦的箭,「噌」的一下逃離此地。
連翹在水底下憋了許久,當聽到外面逃竄的動靜后,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摟著容淵,又耐心等待片刻才敢浮出水面。
周圍無比寂靜,半頭凶獸都沒留下。
連翹急忙游到岸邊,費勁地將容淵拉了上來,把他平躺著放在地面上。
「又欠我一條命……」
連翹眼神閃爍地望著他,隨後緩慢地俯身,湊了過去。
在水下缺氧太久,要先做心肺復甦。
當貼上那片冰涼的唇瓣后,連翹心中莫名悸動了下。
她眯起眼睛,收斂起眸中所有情緒。
只是救人而已。
趁他病,多撈幾條命,以後就能活得踏實。
連翹仰頭,面對密林深吸一口氣,再次低頭貼上他的唇。
這樣持續了不短的時間,對方卻遲遲沒有醒來的跡象。
連翹不禁皺起眉。
難道搶救不回來了嗎?
「混賬!」
「非要姑奶奶全府上下都完蛋嗎?你別死啊,我還要帶你回去……」
「王八蛋,什麼地方都敢進!什麼門都敢開!」
連翹心底頓時湧出一股濃濃的委屈和慌亂。
她抹掉眼角隱現的淚花,恨恨地望住地上昏迷不醒的容淵。
要死?
非把你弄活不可。
連翹猛地吸了一口氣,再次低下頭。
她這次的動靜很大,力道很重,唇齒相撞的那一瞬間,愣是把雙方的嘴唇都磕破了。
終於,容淵勉強地睜開眼皮。
兩人四目相對,連翹還趴在他身上。
那雙霧蒙蒙的杏眼裡,淚光閃閃,周身正縈繞著淡不可聞的草藥清香。
尤其是那片溫軟的唇瓣,使得容淵眼神微顫。
原本垂落在地的手,微微挪動了下,攥住連翹的手。
他此時的眼神有些幽暗。
被這種複雜莫測的目光注視,連翹心頭一跳,莫名慌張起來。
「你醒了。」
她飛快把頭扭到一旁,解釋起來。
「我剛在給你做心肺復甦。」
然而話音剛落,連翹便見少年又沉沉地閉上眼。
他的呼吸雖然恢復,卻氣若遊絲,虛弱得像隨時會消失般。
而那隻握住自己的手,冰涼得像石頭,僵硬得像寒鐵,無論如何也掰不開。
可惡……
又昏迷了!
連翹急忙為容淵處理起身上的傷口,避免再往外滲血。
將傷勢暫且控制住后,連翹又廢了好大功夫,才把他背了起來。
連翹艱難地往外走,右手還被對方牢牢攥著。
她察覺到身後的人身體正在逐漸發涼。
連翹咬著牙,竭力釋放出青火給他取暖,同時不斷說話,來吸引他的注意力。
「喂,你是不是啞巴了?」
「身為一個大男人,好意思讓我背嗎……」
「你就是個垃圾,已經從獸潮里脫身而出了,不過泡個水,就要死不活!」
「弱逼——」
終於,背後的人有了點動靜。
他的腦袋幅度極小地晃了下,冰冷的發梢劃過連翹的眼睫,又癢,又涼。
「嗯……」
這麼簡單的一個字,卻幾乎用盡他全身力氣。
「你終於醒了!」
連翹激動地熱淚盈眶。
「嗯……」
「別睡,我們馬上就能出去,到了外面就有人了。」
「嗯……」
連翹背著他,腳步沉重又艱難,一步步往外挪。
她也渾身是傷,卻容淵的傷勢輕多了。
不過這時候一用力,原本凝固的傷疤又裂開來,血珠不斷的冒出來。
連翹身形微晃,接著從納戒里取出輕劍。
她拄著劍,每次抬腳前,先把劍尖深深地插進土裡。
憑藉劍身的支撐,才勉強走出了密林。
連翹的青火逐漸熄滅,這次體內的鬥氣完全被榨得乾淨,一絲都沒剩下。
她的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
甚至連眼前的路,都出現了重影。
連翹知道,自己現在也失血過多了,她強撐著最後的精神。
就差最後一點點。
馬上就能走出長生山。
她的眼神有時候渙散,有時候又恢復清明,嘴裡含糊不清地念叨著。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最吉人天相……」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走,終於出了長生山。
當看見前方稀疏的人跡后,連翹頓時掉下眼淚,神情里既是解脫,又是喜悅。
姑奶奶終於能活下來了!
這種時候,她竟然重新恢復了一點兒精神。
連翹轉過眼,瞥向靠在她肩膀上的容淵,興奮到聲音發顫。
「我們出來了。」
「……」
「你聽見了嗎?我們出來了!!」
「嗯……」
連翹拔出插在土裡的劍。
緊接著,她把垂落在額前的碎發撩到耳後,露出那張有火焰疤痕的臉。
這張臉就是代表她身份的有力證據。
不遠處有幾個行人,此時察覺到異樣。
他們停下腳步,望向從長生山裡面走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