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二章 禮物
這間不大的病房裡, 現在站了四個人, 可以說是滿滿當當了。
一位是在美國鼎鼎大名，面色嚴肅的億萬富翁花花公子, 稱號是鋼鐵俠的托尼·斯塔克；一位是在英國名聲鵲起, 被助手華生擋在身後性格一言難盡的諮詢偵探先生夏洛克·福爾摩斯；一位是夏洛克不可或缺的鼎力助手，參加過伊拉克戰爭的前軍醫約翰·華生；還有一個，站在門口，手裡拎著一個裝著食物的袋子, 個子不高，一頭棕色短髮亂翹，彷彿誤入什麼奇怪地方畫風和這三位大佬完全不一樣的十一歲少年人，彼得·帕克。
艾爾莎：……好絕望。
彼得·帕克將目光死死地黏在托尼·斯塔克身上。看得那位鋼鐵俠寒毛都要豎起來了。不過這位鋼鐵俠先生顯然非常鎮定。他瞥了一眼病床上一臉獃滯的灰發姑娘：「果然是一家人，是斯塔克先生, 別亂叫。」
「好的斯塔克先生！」小彼得終於見到了活得偶像, 他興奮得兩隻眼睛都在冒光。
初生牛犢不怕虎，這位小帕克先生興奮加緊張，同手同腳地拎著袋子走到艾爾莎的病床邊, 幾次快速吸氣后屏住呼吸, 用來緩解自己蹦得快到失調的心跳。
他用自以為很小，但事實上所有人都聽見了的聲音問艾爾莎：「艾爾莎！原來你認識斯塔克先生的嗎！他這是知道你受傷了來看你的嗎！」
「呃……事實上，我只是……」托尼·斯塔克看著那個滿眼都是自己的男孩兒, 突然覺得什麼重話都說不出來, 「來看看她是不是好一點了。」
想來人多了這個小姑娘也不會說實話, 不如先走, 以後換個時間再找她，反正身份已經確認，跑不掉了。說起來，賈維斯收集的數據中說約翰·華生身邊沒有符合條件的女性，但顯然這個艾爾莎·薩倫和約翰·華生是認識的。
並且關係匪淺。
托尼·斯塔克的目光掃過在場的其餘四個人。床上那個一臉崩潰的小姑娘還有機會再見；未成年的那個，正死死盯著自己看一瞧就是迷弟，年紀太小暫時不用列入觀察名單；至於另外兩個英國人嗎……
他故作洒脫地一笑，擺擺手轉身就走。
夏洛克竟然都沒有看艾爾莎一眼，托尼·斯塔克前腳剛出門，夏洛克·福爾摩斯後腳就跟在他身後出去，還順手帶上了門。
鋼鐵俠的頭號迷弟彼得·帕克沮喪了起來，如果他真的有對犬類的耳朵肯定也垂了下來：「斯塔克先生就這麼走了……我都還沒介紹過自己。」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頭髮，轉眼又開心起來：「艾爾莎，你說我剛剛是不是看起來很鎮定？我沒有丟臉吧！看到斯塔克先生我真的太高興了！艾爾莎你是怎麼認識斯塔克先生的？他竟然放下了鋼鐵俠的工作來看你……艾爾莎？艾爾莎怎麼了？」
艾爾莎·一臉茫然·薩莎：「我、我也不知道呢彼得。」
她下意識地抬起左手碰碰臉，發現是石膏之後換了另一隻，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頰：「我還以為今天逃不掉了……他竟然就這麼走了？」
一直略帶涼意的手戳上了艾爾莎的額頭：「逃不掉了？你以為的沒錯，你是逃不掉了。」
艾爾莎張大嘴，一頓一頓地側過頭，討好地對人笑一笑：「華生……你怎麼來了呀……」
華生都被灰發姑娘的慫樣氣笑了：「你還問我怎麼來了？你還好意思問？我們讓你回美國，不是讓你回來親自送死的。夏洛克說你肯定不會乖乖聽話我還沒信，結果你真能一個人去送死？走之前怎麼跟你說的？電話里你又是怎麼回答我的？視頻的時候你到底多少東西沒說？啊，一個人回美國覺得沒人管你長本事了是吧！」
省略接下來的幾百字說教。
艾爾莎有錯在先，只能垂頭聽訓。她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不過家長們不那麼認為，尤其是對小姑娘更有了解的華生：「你還不服氣？」
「沒有！真的沒有！」艾爾莎就差賭咒發誓。
「你就是不服氣。」
門被推開，夏洛克·福爾摩斯氣勢滾滾地回來了。
他站在艾爾莎的病床邊，先是挑眉，之後露出一個假到不行的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話語中帶著點漫不經心：「不甘心、還沉浸在過去、有機會肯定還是會一個人衝出去是吧？」
「來，我看看。現在還是心虛到不行，在我們進來之前就已經愧於面對鋼鐵俠，看來不是單單對我們有隱瞞啊，」他打量著病床上的艾爾莎，「底氣終於沒了，看起來還是長了點教訓，左手骨折，身上都是搏鬥傷。嗯，你學習能力還是要比無理智動物要好上一點。還笑得這麼假？不想聽我說了……好吧，滿足你。」
他後退半步，挑眉，目光轉到唯一陌生，眨著眼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的男孩子那裡：「哇哦——」
「夏洛克！」
「OK。」他放棄了自己的演繹推理，手還插在口袋裡，「薩倫小姐，容我再次向你提醒。約翰在知道你出事之後擔心你非要過來看看，但我不會。你該做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你自己應該知道。我想你明白，選擇回到美國就是選擇面對。我就知道你會一個人跑出去，你掌握的……」
「夏洛克——」灰發姑娘皺起了眉，眼睛往彼得的方向瞥了眼，咬住了下唇，「別說了，求你。」
華生見狀，趕忙安慰她：「不用理他，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他這副德行。」
艾爾莎勉強笑笑：「我知道的。對不起了，讓你擔心，還讓你白跑一趟。」
華生差點翻白眼：「他接受了個委託，僱主讓我們來美國的。我只是提前一天來，先來看看你。」
「……」艾爾莎眯了眯眼，心裡稍微放鬆了一下，「怎麼都是要說謝謝的。對了，你怎知道我受傷的事情？我、我沒有和你們說呢。」
華生瞥了夏洛克一眼，沒有說話，故作神秘地搖搖頭，卻同時向艾爾莎使眼色讓她去看那個傲嬌的大偵探。
「我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他都沒有將目光投向那兩個無聊的人，而是看著窗外陳舊的街景。
天已經快黑了。
「你的事情我和鋼鐵俠說了一下，他暫時不會來找你。」
離開之前，夏洛克在門口彷彿剛想起來一樣，隨口拋下一個消息，聽得艾爾莎不知該回一句什麼。
無法想象夏洛克能說出什麼理由來。
她乾巴巴地哦了一聲，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夏洛克，這張卡還給你。」
灰發姑娘的傷口已經沒那麼疼，她手忙腳亂地把不知道剛剛丟到哪的護照翻了出來，把裡面夾著的銀行·卡遞向夏洛克：「我中了彩票呢，應該夠我生活了，暫時先把這個還給你。謝謝了。」
夏洛克瞥了一眼，不甚在意地出了門：「給約翰，是他的卡。」
約翰·永遠不是被基友坑了就是在被坑的路上·華生：「……夏洛克！你什麼時候？？？」
他對艾爾莎笑了笑算是安慰，轉頭就衝過去找那個坑他的慣犯了。
留下剛剛幫忙遞銀行·卡的小彼得和茫然的艾爾莎面面相覷。
「艾爾莎，」小彼得坐在她的床頭，雙肘撐在床上，雙手捧著臉：「你認識的人……似乎有點奇怪……」
艾爾莎心有戚戚地隨之點頭。
下一句，彼得話鋒一轉，再次開啟迷弟模式：「那你是怎麼認識斯塔克先生的呢？」
艾爾莎：……救命。
***
在出院的第二天，艾爾莎收到了一份快遞。
打開快遞，裡面是一個熟悉的背包，裡面還有她的手機。
一出院她就重新買了一個，沒有手機玩的她憋了好久，拿到新手機的時候感動得都快哭了。現在，她又重新有了兩個手機。
帕克一家三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反而艾爾莎因為需要養傷一個人呆在家裡。
她吊著一隻胳膊，翻著空間箱里的東西，把運單發貨人署名T·S的舊手機和裝著賈維斯的手機一起，鄭重其事地放回了空間箱。
空間箱里還有之前賈維斯運轉的時候暫住的電子計算機。艾爾莎看到的時候心裡真的有點難過。
她還是沒有啟動那個手機，因為她的能力還沒有回來。
X教授說她自己給自己套了一個枷鎖。
那次行動過於魯莽，能力使用過度的後遺症確實存在，但存在的樣子不應該是這樣。唯一的解釋，是她自己，把自己束縛住了。
艾爾莎有嘗試過各種方法。
可那在過往彷彿是本能一樣的力量再也沒有出現過。
胸口的傷已經快要好透了，下周複查就可以拆線；手腕的傷在也逐漸好轉，不出意外聖誕節就可以擺脫石膏繃帶；但她的能力還毫無頭緒。
艾爾莎做了決定。
她打算聖誕結束就啟程去X學院。而且她答應過X教授，會在去X學院之前，和帕克家的人說實話。
她們真的沒有一個人再問過艾爾莎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那種包容讓艾爾莎懸空搖擺的心定了下來。
X教授沒有逼她，是她自己想說的。
隱瞞不是維持關係的紐帶，信任才是。
可在她的設想中，艾爾莎會瀟洒帥氣地使用能力，然後得到這對溫暖夫妻的諒解、小彼得的星星眼，和他類似「艾爾莎姐姐你好厲害啊我從現在開始不那麼喜歡斯塔克先生了更喜歡你」這樣的話。但不包括沒有佐證的空口說明啊！
艾爾莎愁眉苦臉。
生活就這樣平淡地進行下去。
艾爾莎能不能最後在彼得那裡樹立起一個姐姐的高大模樣我們還不得而知，但很顯然，在知道X學院同時還教授文化課的學渣艾爾莎需要形象高大的弟弟彼得來給她補課。
艾爾莎：……哭唧唧。
彼得·天才·帕克看著艾爾莎亂糟糟的字跡和莫名其妙的答案，心情複雜了一會兒。
作為家庭的一份子，他是知道艾爾莎之前沒有讀過書這件事情，可他的理解直到現在才深刻起來。
「這道題……」他有些遲疑，「算了，不然我們今天不學化學了？你物理還好嗎？
艾爾莎沮喪極了。她丟掉手裡的筆，已經完全恢復的右手放在桌上，臉埋在臂彎里：「彼得，你說實話……我的成績是不是沒救了。」
小彼得非常想安慰可憐兮兮的艾爾莎，但他出口的話語讓灰發姑娘更想哭了。
「也、也不是吧，我同學會做的也不多，這道題只有一半的同學得分了呢。」
艾爾莎：「……我連一半小學生都不如……」
彼得手足無措：「沒關係的艾爾莎，我、我體育也不好呀，你在森林裡長大，至少體育成績一定會很好的！」
「彼得，」艾爾莎抬頭，撲閃著她澄澈的琥珀色大眼睛，「你真的不會安慰人。」
「啊……哈？」他瞪大了眼。
艾爾莎撲哧一聲笑了粗來。
隨著她艱難的補課，成績終於勉強能從小學畢業，中學畢業遙遙無期。
時間已經邁入了十二月的尾巴。
艾爾莎拆過石膏，這次終於可以連繃帶都拆了。
灰發姑娘一天都顯得很興奮，她用這段時間的安分告訴了本和梅她現在得到教訓了，不會亂跑，爭取到了不用他們陪著，自己去醫院的機會。
變種人的身體素質較普通人類來比要更加強悍一點。艾爾莎恢復得非常好。她輕輕轉動手腕，臉上的笑意讓那位年輕的醫生都跟著笑了起來：「沒問題了。我叮囑的事情記得，不行的話去網上搜搜注意事項，好好休息，不要再次受傷就可以了。」
艾爾莎興奮地點頭，絲毫不想遮掩自己的開心：「我會的！這真的是太難受了，我以後真的會小心的。」
她決定去吃點好吃的，犒勞一下自己。
重新開始上網的艾爾莎在自己的吃貨計劃上添了很多家店。有的去過了，但大部分都還是名單。
今天中午終於有機會出去吃。
她在手機里翻了翻，決定去吃印度咖喱。
中彩票的事情在一出院段時間過後，已經被她向帕克家的三個人公開，順便送出三份禮物。還接受了建議，把一部分的錢用於投資理財。
這筆錢對企業家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對普通家庭來說就不是一筆小的數字了。
可本他們什麼都沒有說，連想都沒有想過。
要不是艾爾莎非要時不時買些東西說是補貼家用，本和梅拗不過她，他們連這點錢都不願意艾爾莎出。
梅還特意告訴她，因為寄養是有補貼的，她完全不用想那麼多。
艾爾莎不是想得多，她只是願意為他們花錢，比如她來這家店還有一個目的，對面那家商場里有彼得上次看過的那款電子手錶。艾爾莎決定給小彼得禮物，就送那塊表。
穿得厚厚的艾爾莎開心地盤算。
順便提一句，她給巴基準備的禮物都單獨放在空間箱里了，也不知道那個傢伙什麼時候才能乖一點跟她回家。
她打了一個飽嗝，站在電梯里思維發散。
說起來……傷好了，她也該恢復鍛煉了吧……不想哪天再訓練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小肚子已經能捏起一坨肉了。
灰發姑娘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肚子，露出一個驚恐的表情。
所以最後，她放棄了坐電梯，一步步走到了那家電子錶專賣店裡。
艾爾莎沒了能力作弊，她對這些電子手錶一竅不通。
她聽著售貨員小姐天花亂墜的誇獎，卻驚訝地發現剛剛從拐角走過的那兩個人竟然是她見過的——忽然猜到他們去那麼角落可能會做什麼了。
艾爾莎對人的記憶力真的不怎麼樣，可那個中年禿頂男在彩票兌獎上給她製造的麻煩讓她印象深刻，這點時間過去她還能找回點記憶來。
一旦想起這個男人，他身邊的高挑女人就也很容易回憶起來了。
……噫，又想到了那個辣眼睛的視頻。
小姑娘下意識地做了一個嫌惡的表情，看得售貨員小姐一愣一愣的：「怎麼了嗎？顧客你是否還有什麼別的需要？」
「不不不，不是說你的，」艾爾莎搖頭，指了指剛才聽起來不錯的一款，「幫我包起來吧。」
售貨員小姐的笑容愈加甜美：「好的，稍等。」
艾爾莎點頭，不是很在意地倚在了牆邊。
天色還亮得很，是不是該考慮一下晚餐吃什麼了呢……彼得可能想吃海鮮披薩……
艾爾莎的思維發散得很快。
下一秒，一道滿含驚恐的尖叫爆發出來。
艾爾莎的聽力還是很好。她一瞬間就反應過來尖叫聲的來源。可她剛站直身子跑到門邊，一道帶血的身影飛快地從她面前跑過，尖叫不斷。
是那個女人。
商場沸騰了。
艾爾莎頓在原地。
她顫抖著，抱著自己慢慢蹲了下來。
血……好多血……人類的血……
一瞬間，整個世界都空白了。
她嘗試過那麼多次，卻始終不知道什麼東西束縛了她的能力。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過來。
灰發姑娘用力抱緊自己的手臂，彷彿想要把自己整個縮起來。她把腦袋埋在手臂里，瞪大的眼中，瞳孔急劇縮小。
血……
被拋在腦後的記憶在腦海中滾動播放。
有父親的，有那兩個弟弟的；有老肯特，有老闆娘，還有那幾個九頭蛇。
她懂得死亡的含義。
爆·炸后的血肉飛濺，被一槍準確射入眉心而血腥恐怖的畫面再次在腦海中閃過，艾爾莎抖了抖，因驚懼瞪大眼，眼尾產生撕裂般的痛感，淚水不受控制地洇濕了她的衣袖。
兩個月過去了，她才明白過來。
一瞬間，劇烈的嘔吐感產生，艾爾莎猛地站起身，捂著嘴飛快地沖向剛才看到的衛生間的位置。
耳邊是人群沸騰嘈雜的聲音，艾爾莎卻彷彿聽不見一樣。
她鑽到了一個隔間里，對著馬桶吐掉了吃過的所有東西。
噁心感還在沸騰，另外一種難以說明的感覺狠狠地攥在她的心頭。
僅僅幾秒，艾爾莎一身冷汗，紅星發繩已經被突如其來汗水打濕，幾縷頭髮黏在臉頰上，顯得蒼白又脆弱。她勉力撐著隔間的牆壁，喘著粗氣，不時又嘔了幾聲。
身體虛得過分。
知道已經吐不出東西了，艾爾莎撐著牆，慢慢走了出了隔間。
她雙手撐在洗手台上，接了一盆水，把臉埋在冰涼冰涼的水裡，直到肺部的感覺憋得快要爆炸，才抬頭呼吸。
她聽到有人在說集合，商場被封鎖了，一起去三樓。
艾爾莎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向那位好心的女士道謝。她只是按著抽痛的胃部，腳步虛浮地跟著人群蹣跚。
時間正好在中午，商場里的人不少。
艾爾莎找了個角落蹲下，額發濕透，顯得有些惶恐。好在這裡像她一樣的人不在少數。
她拒絕了另一位先生伸出的援手，而是安安靜靜地蹲在牆角。
胃部的抽搐漸漸止歇，喉嚨的灼痛也逐漸消散。
她終於找回一點理智，仔細回憶今天發生的事情。耳邊還有人在小聲交流聽到的傳聞，艾爾莎默默地聽著。
剛才一身血跑出來的，是那個女人，就是跟在那個禿頭男人身邊的女人。
她不願想象那個男人的死法，但是那個女人身上可以說是劈頭蓋臉澆下來一樣的血，足以說明一切。
「叮咚——」
艾爾莎撐起身子，倚在了牆邊。
她的手有點抖，好容易才從厚厚的衣服口袋裡掏出手機。
手機上只有一條簡訊。
「小公主~我的禮物送到啦~請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