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三章 室友
艾爾莎的手機掉在了地上。
她的手在抖, 舌根發麻, 自內向外散發的寒意讓她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這三個字，彷彿一道晴天霹靂, 把她從混沌的狀態中劈得清醒一點。
自從回到美國，艾爾莎的生活充實起來之後再也沒有更新過她的那些公開博客。
或者說, 她除了時不時在私密的分類那裡寫上幾句話, 沒有再碰過那段公主惡龍的故事。
所有認識的人之中, 只有一個人會這麼叫她。
——M。
艾爾莎的目光有些獃滯。那些在混亂中被忽視的細節在一瞬間被串聯起來。
艾爾莎在森林裡獨自那麼多年，就算有書本以及和薩莎不時的對話, 她還是欠缺交流能力的。如果不是後來那三個月和巴基總是說話，她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來徹底恢復自己的語言系統。
就算到網路上，她依舊是不會主動邁出那一步。
她會逛論壇, 會逛推特，但她甚至都沒有註冊一個屬於自己的賬號，十足的窺屏黨，默默看著。
M是唯一主動向她伸出橄欖枝的人, 因而也是她唯一的網路朋友。
艾爾莎曾經非常珍惜這段緣分。
M似乎很有耐心, 艾爾莎對於為什麼對方會和自己成為網友還有一套自己的解釋——他都說了喜歡挑戰啦，有夏洛克出的題作為引子, 和艾爾莎交朋友一定程度上也是挑戰了呢。
艾爾莎是一個很被動的傢伙，一般來說，她在交談中會被牽著走。儘管不時神來之筆會讓所有和她交流的人都瞬間無語, 可不能遮掩她非常非常容易被帶偏這個事實。
她和M的聊天大多都是由著M來的。
艾爾莎的記憶力在這種事情上好不起來。
她沒有回去翻聊天記錄的習慣, 但在這一刻, 那些被她忽略在腦海深處的碎片記憶一時之間全部串聯了起來。
他們的話題非常多。
M說過他有一個穿得非常土的朋友在吃披薩的時候被衣著時尚的女孩兒兜頭蓋臉澆了一杯果汁，原因是妙齡女郎覺得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冒犯；他還說過他有一個朋友在飛機上碰到一個神經質的女孩兒，她會因為不經意的一個觸碰尖叫咆哮，非要把他的朋友趕下飛機才罷休。
還有那些細節，從衣容到髮型，從傷疤到些微的小動作……他全部都提到過，埋在一句又一句的閑聊中，一邊應和著女孩兒天真的埋怨，一面把自己的東西偷偷埋在裡面。
王子、故事、轉換、飛機、哥譚、朋友、禮物……
艾爾莎只覺得從心底產生一股涼意。
「叮咚——」
摔在地上的手機屏幕扣在下面，艾爾莎面色蒼白地盯著地上又安靜下來的手機看，遲遲不敢俯身去撿。
一隻細瘦的手伸出，為她撿起了手機，遞到了她的面前。
艾爾莎微微抬頭，看到的是一個紅色長發的年輕女孩兒。她有些關心地看著艾爾莎，聲音放得特別輕：「……你還好嗎？」
艾爾莎抿抿嘴，上齒輕咬下唇，搖了搖頭，接過自己的手機。
手機的屏幕已經暗了。
艾爾莎感覺到自己的指尖還有些抖，她卻努力控制著自己，按亮了屏幕。
另一條簡訊顯示在屏幕上。
「祝賀你小公主~看來你終於想起我是誰了。」
艾爾莎盯著屏幕看，下一秒，手機再次震動。這一次的「叮咚」在她掌心響起，新的簡訊擠開了上一條：「不要擔心，我還會再來的。」
艾爾莎猛地抬頭。
入目的是上百個或零散或扎堆站著的人，艾爾莎沒有了變種能力，根本沒有辦法確認到底是誰從哪裡給她發來了消息。
而且那個人，一定還在看著她。
果不其然，另一條信息滾動在屏幕上：「想我了嗎？你看不到我的。」
屏幕在她掌心暗了下去。
艾爾莎的嘴唇被她咬得充血，她咽了咽口水，用僵硬的指尖飛快地敲擊屏幕：「你是誰？你是M嗎？」
「是呀小公主~離開了惡龍你一點長進都沒有嗎？」
「你到底是誰？」
「是誰重要嗎？」
屏幕再次熄滅，直到警察們開始調查問話，艾爾莎的手機才又響起「叮咚」的聲音。
「你期待再見面嗎？」
「不！」艾爾莎的力道讓自己的手指都有一點痛感，「請你離開，遠遠地離開！」
「真是遺憾呢，我明明是來送禮物的。」
艾爾莎的回復還沒有發出去，另一條簡訊提醒響起，簡訊內容出現在屏幕最上方：
「聖誕快樂。」
艾爾莎差點把手機丟掉。
可她再發什麼，都沒有回復了。
艾爾莎頓在原地，直到安靜地站在一旁的紅髮少女被人叫住：「亞力克西斯？你怎麼在這裡？」
說這話的人是跟著警察們進來的，穿著潮流，一副精英的模樣，在走到這邊的時候立刻從警察的隊伍中拐出來，直接走到艾爾莎附近，和那個幫她撿手機的少女對上話了。
「出來買點東西，」被叫做亞力克西斯的少女提了提手中的紙袋，「爸爸，我早上和你說過的。」
爸爸？
艾爾莎至今聽到這個詞還很敏感。她偏頭去看，那個男人站在女兒身邊，看起來倒沒有第一印象的那種精英感了，反而有點……嬉皮笑臉？
她眨眨眼，莫名覺得這個男人有點眼熟。
男人也看到了一旁稍顯狼狽的灰發女孩兒，尤其亞力克西斯亞原來就是站在這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兒身邊。
兩個人互相打量，同時開口。
「沒錯，是我，我就是理查德·卡塞爾。」
「你是上次和貝克特警官在一起辦案的那個男的！」
卡塞爾整理袖口的動作一僵。
他重新看向女孩兒，兩個人又是同時開口：
「你是理查德·卡塞爾？那個推理小說作家？！」
「你是上次那個報警說有人失蹤的那個女孩兒？」
亞力克西斯·羅傑斯看著兩個愣愣的人，覺得心裡有點堵。
艾爾莎喜歡卡塞爾的書，她買了好幾本，這次遇上作者本人，她竟然一瞬間忘記了M帶來的威脅，要來了一個簽名。
不過很快，在被詢問的時候，她就笑不出來了。
艾爾莎和現場離得特別近，在監控中出現，單獨被貝克特幾人詢問。
說實話，艾爾莎真的不知道什麼。
她和那個人之前的關係很快就被查明，可那一點點小齷齪又不會在簡單的資料中顯示得十分清晰。她的不在場證明非常明顯，貝克特也不過和她聊了一點目擊的細節。
艾爾莎的臉色還是不好看。
她雙手握在一起，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
她忍著反胃的感覺，仔細地回憶前後發生的事情。
大概從那對男女從她視線里消失，到尖叫聲響起，只有不到三分鐘，時間短到拿著手錶去包裝的售貨員小姐都沒有回來。
然後那個女人像是瘋了一樣從門前跑過，和他們來時的路不一樣。艾爾莎記得她滿頭滿臉都澆了血，高跟鞋跑掉了一隻，帶著血跡的足印留在了路上。
再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她沉浸在自己的負面思緒上，差一點就崩潰。
在做了簡單的筆錄之後，艾爾莎終於平復了情緒。心理力量其實是強大的灰發少女拒絕了警方提出的護送要求，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留下了聯繫方式，如果有需要隨時可能會被警方聯繫。對於警探偵探這類職業好感度不低的艾爾莎認真地說了好，但情緒還是很低落，連卡塞爾的簽名都沒有再讓她高興起來。
灰發姑娘把衣服後面的帽子拉起來，遮住了腦袋。
她嘆了口氣，呼吸帶出一點白色霧氣。
外面的世界還是張燈結綵，滿布聖誕氣息，剛剛發生的一場兇殺案對誰都沒有影響。
艾爾莎想了想，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從口袋中再一次掏出手機。
她給華生髮了簡訊，說了今天的事情。
華生回簡訊的速度很快，語言極其精簡，最後還附上了署名。
「在美國注意安全，案情與你無關，不必理他。——SH」
***
聖誕節的歡樂氣氛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艾爾莎都被梅打扮得紅彤彤的，她看著被打扮成聖誕老人愁眉苦臉的彼得笑得停不下來。
艾爾莎送了本一套車內用品，送了梅一套典雅的餐具，送了彼得那塊電子手錶，換來了一套漂亮又保暖的衣服包括一雙好看又保暖的鞋子；一個非常少女心的行李箱；一張非常精心製作的聖誕賀卡還有一包糖果。
艾爾莎嘿嘿地笑，送上幾個貼面之後抱著小彼得親了兩口，害得本來就一身紅色的小彼得連臉都紅透了。
2012年的元旦剛過，艾爾莎就拎著她的空間箱，還拖著她的聖誕禮物，裡面裝的滿滿當當，本送她去威徹斯特的澤維爾少年天才學院。
大概是之前那次見面對X教授的印象太好了，沒有一個人對她還是提出要去X學院有意見，三雙手全部贊同。
出發的日子很快到來。
艾爾莎親了親彼得的臉蛋兒，又抱著梅貼臉。本叔已經幫她把行李搬到車上，回來叫她出門。
灰發姑娘咬著下唇躊躇著。
她的嘴巴張張合合：「本叔、梅姨，我有件事情想說。」
「怎麼了？」
「如果……如果我其實有……」未盡的話語又被她吞進了肚子。
梅伸手戳了戳她的臉蛋兒：「不想說的事情等你想說再來告訴我們。我們是一家人。」
艾爾莎嗯了一聲，彷彿鴕鳥一樣，死死地把腦袋埋到地下，自欺欺人。
她甚至有些悲哀地想，他們都去過X學院了，肯定猜到什麼了吧。
能力還沒有回來，艾爾莎真的說不出口。
好在她還是給了自己最後通牒。
下一次，等她下一次從X學院放假回來，她一定會說的。
因為他們是這麼告訴她的，我們是一家人。
今天天氣不錯，晴朗微風，昨天剛下過雪直到凌晨才停止，向車窗外望去，滿目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艾爾莎昨天晚上和X教授聯繫過了。
雖然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心靈感應變種人，那位溫雅紳士的X教授對外永遠是用現代科技的方式聯絡，甚至稍微久遠一點的信件，但絕對不是用變種能力。
她在電話里說明了自己到達的時間，到達學院的時候，已經有人在等她。
回去的路上還要花時間，本只幫艾爾莎拿下行李箱交給了戴著奇怪墨鏡的學長，就不得不踏上回程的路。
艾爾莎看著遠去的汽車尾氣，終於懂得了一點當初看到的關於離家讀書的惆悵。
這位來接她的學長看起來酷酷的，戴著一副可能是紅色的，但很奇怪的墨鏡。艾爾莎好奇地盯了一會兒，發現對方沒有給她解釋的想法，最後只能訕訕收回視線。
這是艾爾莎第一次來澤維爾少年天才學院，這個在變種人的世界中應當是鼎鼎大名的保·護傘，亦或是搖籃。
雖然已經是冬日，大部分的世界都被冰雪覆蓋，但就她看到的一切，這是一個非常非常漂亮的地方。
因為都是變種人的原因，打眼望去，什麼模樣的人都有。藍色的人，長著翅膀的人，長著尾巴的人……還有些一看就在使壞的小傢伙們。
這裡可以說是變種人的天堂。
現在是放鬆時間，艾爾莎看到他們在打雪仗。
她遠遠看著，一個露出的皮膚是藍色的傢伙在不斷閃現，躲避著各種不同方向的雪球，本來躲得好好的，一個女孩兒使壞推了他一把，一時之間七八個雪球全部擊中了他；還有一個看起來和彼得差不多大的男孩兒原本離艾爾莎比較近，被大混戰波及之後，他興沖沖地握了一個雪球加入「戰場」，還沒等那個雪球飛到別人的身上，就變成了一個漢堡……
「歡迎來到X學院，艾爾莎。」
X教授坐在他的輪椅上，正在一棵樹下安靜地看著這群小變種人玩鬧。他蔚藍色的眼眸中溢滿溫和的笑意，腿上坐著個看起來只有三四歲快被裹成球的小女孩兒。那個女孩兒被暖暖的紅色衣服包裹得嚴嚴實實，圍巾圍到鼻子下，只露出一雙幾乎看不到瞳孔的眼睛，還有一頭散亂的銀白色頭髮。她看起來就像是個冰雪鑄成的娃娃，而小傢伙正執拗地把自己那個其實不大的紅帽子往X教授的腦袋上套。
「斯科特，」他捏了捏小女孩兒裹在手套里的手，一邊接過帽子重新給女孩兒戴上，一邊和那個帶艾爾莎過來正無所事事的男生說話，「麻煩你了，帶她去宿舍那邊。」
「……去哪間？」斯科特終於開口了，臉色臭臭的。
「送她去琴那裡？」X教授知道這對小情侶正在鬧彆扭，故意這麼說。
斯科特十分憋屈，可他又不敢對X教授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在斯科特憋得就快要炸毛的時候，一陣風自他和艾爾莎之間穿過。
艾爾莎只覺得眼前一花，幾朵雪花被風帶起，落在她的鼻子上帶來一抹清涼。
而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稱號「鐳射眼」的斯科特·薩默斯臉色更臭了：「皮特羅——」
X教授只是笑：「看來艾爾莎的室友已經有人自告奮勇了。」
沒有理由去見琴的斯科特臉色差極了。他還算盡職地把艾爾莎送到目的地，咬牙切齒：「看到皮特羅讓他給我小心點。」
說完，根本沒有注意到艾爾莎的欲言又止。
灰發女孩兒看著他瀟洒離開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本來還想握握手交換個名字什麼的……
還有，皮特羅是誰啊！
X學院是澤維爾教授的祖宅改建的。
斯科特送她來的這個地方有三層樓。
艾爾莎的行李箱不見了他們也沒給她解釋，害得小姑娘緊緊地握著自己的空間箱，生怕這個也被拽走。
她小心翼翼地推動厚重的大門，放輕了聲音：「你好？有人嗎？」
本來有些沉重的門突然在手中失去了分量。
艾爾莎驚訝地鬆手，看著門自己打開。
屋裡燃著暖暖的壁爐，一個穿著紅裙子的紅髮姑娘正沖她笑。她雙手指尖縈繞著紅色的不知名能量波，顯然門的開啟有她的功勞。
「哇哦……」艾爾莎愣愣地看著，「這可真酷……」
以及，她看到了紅髮姑娘身後沙發上仰身躺著的銀髮腦袋，還有他手邊那個熟悉極了的行李箱。
「那是我的？」艾爾莎眨眨眼，一手緊緊攥著空間箱的把手，另一隻手指向那個剛才失蹤的箱子。
紅髮姑娘點頭，雙手間的能量消失，厚重的大門再一次關上，發出一聲悶響。
艾爾莎被嚇了一跳，紅髮姑娘笑著向她走來，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旺達·馬克西莫夫。」
艾爾莎眨眨眼，自己冰涼的手握上了對方的：「你好，我是艾爾莎，艾爾莎薩倫。」
旺達的手很暖。她牽著不知所措的灰發姑娘走到沙發邊坐下，艾爾莎這才看清了沙發上躺著的銀髮少年。
他的臉有點圓，滿滿的都是少年感，護目鏡被推在了額頭上，嘴裡叼著根巧克力棒，眼睛盯著手機屏幕不放，似乎在打遊戲，腦袋上還掛著耳機，十分認真的模樣。
旺達很熱情：「我可以叫你艾爾莎嗎？」
見灰發姑娘點頭，她的笑意更深：「要不要喝點什麼？有咖啡果汁還有牛奶紅茶等等。」
艾爾莎被對方的熱情感染。
除了薇薇安，她第一次和年歲差不多的女孩兒接觸。她也笑了起來，眉梢都洋溢著笑：「牛奶吧，謝謝你。」
「皮特羅——」
艾爾莎看著紅髮姑娘隨口喊了個聽了好幾次的名字，下一秒，眼前就擺上了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
她看著有些震動的牛奶頂端恢復了水平，眨眨眼，看向巧克力棒少了一半，還是在沙發上懶洋洋地躺著的銀髮少年。
「他是皮特羅？」艾爾莎喝了一口牛奶，暖暖的奶香讓她冰涼的身體也暖了過來。她舔掉遺留的奶鬍子，好奇地問旺達。
「皮特羅·馬克西莫夫。」話音剛落，那個方才還在沙發上的銀髮少年出現在艾爾莎面前。他摘了一半耳機，一隻手還拿著手機，另一隻沖艾爾莎伸了出來。
旺達在他身後露出一個腦袋：「我弟弟，雙胞胎弟弟。」
艾爾莎點點頭，她極富感染力的笑容讓銀髮少年有點不自在。
「你好皮特羅，我是艾爾莎，」灰發姑娘和他握了握手，順便轉達了一下斯科特的話，「剛剛帶我來的那個……似乎是叫斯科特吧，他讓你等著。」
皮特羅一僵。
他嘖了一聲，收回手的同時把耳機戴好，一轉眼就不見了。
艾爾莎再一次漲了見識。她眨眨眼，一副很驚嘆的模樣：「這裡，大家都是這樣嗎？」
旺達拆了一包餅乾：「這裡可是X學院，可以說是變種人最多的地方了吧。在這裡還要使勁收斂的話，也太可悲了。」
「我知道的，」艾爾莎點頭，「X教授很厲害，這裡很好，真的。」
她想了想：「我只是不太清楚，他……幹嘛去？」
旺達正在吃餅乾：「大概去找斯科特了？他們男孩子之間的友誼我也不是很懂。」
她遞上一塊兒餅乾，拍去手上的殘渣：「天氣冷，宿舍不是那麼多。你過來肯定是要和別人一起住了的。我的房間還有一張床，來我這裡怎麼樣？」
艾爾莎一口吞掉了餅乾，嘴角帶著點渣渣臉上的笑容也不變：「好啊，謝謝你旺達。」
年輕的緋紅女巫站起，指尖紅色能力翻滾，艾爾莎的兩個大箱子都漂浮在了半空中。
「走啦，我帶你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