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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四尺玉(26

  “死者姓梁, 男『性』,當時26歲,是一個司機。”嶺大爺似乎已經將這些信息印在了腦子裏,永遠也忘不了, “他服務的這一家人, 我不便透『露』, 總之在寄寓市的地位不簡單。梁某是這家主人家鄉過來的, 算是遠親,學了開車的技能就留下來做司機了。


  “梁某有個好賭的『毛』病, 這個主人家並不知道。他直到死前還在這家做司機,那天就是因為開著車回去的, 所以並沒有引起保安的懷疑, 還以為是司機回舊住處拉東西的。


  “司機消失了很多天,車是在主人家車庫附近找到的, 就停在路邊。在車上沒有發現其他人的指紋。後來是司機的賭友說過, 他曾經把主人舊家裏的一些東西拿出去變賣, 換錢來賭。這才找到了這一處洋樓。


  “犯罪現場是二樓最東側的房間,現場有血跡,但不多,有的濺到了牆上和地板上。最奇怪的就是玻璃上的幾點血跡, 並不是一大片, 而是分散『性』的幾小塊。


  “屍體至今沒有找到, 當時也隻能列為失蹤, 畢竟無法證明人已經死了。甚至到現在都有人猜測,這個司機是因為欠下巨額賭債才逃走的,躲到了什麽地方隱姓埋名地活著。”


  陽光漸漸微亮,但萬重並沒有感覺到絲毫暖意。


  “這幅畫呢, 您是怎麽找到的?”萬重不覺有些佩服起眼前這位老爺子,“還有,您的身份,方便透『露』一下嗎?我是說除了作家這個身份之外。”


  嶺大爺笑了笑:“作家不敢當,隻是心裏有想法就寫出來了。我是個退休的老警察,當初參與過這個案子,包括後來李某的那個案子。”


  萬重並不驚訝,因為心裏早已猜中了幾分。


  “司機梁某和其他受害者一樣,都是陰曆初七生人。”老爺子的這句話就像是劃亮了一根火柴,點燃了最後一支蠟燭,照亮了最後一個黑黑的房間。


  “因為梁某服務的主人家不想再深究這件事,畢竟這是個負麵新聞,而且他們不願意大眾的注意力轉移到那座洋樓,所以這件事情就按照失蹤案件草草結了案。”嶺大爺搓了搓幹燥的大手,“但我直覺這件事不簡單,尤其是窗玻璃上留下的那些奇怪的血跡。我就想著,既然血跡出現在窗玻璃上,而且並非噴『射』狀,而是蹭上去的,外麵的人會不會有機會看到當時的情景?


  “為此我反複問了看大門的保安,但他們當時都在保安室裏打牌,畢竟那地方很荒涼,而且樓裏也沒住著人,所以平時並不站崗什麽的。那天梁某開車進來,他們甚至都沒留意車上還有沒有其他人。梁某走的時候也沒跟他們打招呼,就直接開車出去了。所以沒有人看到離開時車上的司機究竟是誰。


  “我問過他們幾次,有的人都被我問煩了,後來一個年長些的保安給我提供了一個線索。他說,經常有個年輕人在河邊畫畫,梁某開車來的那天,碰巧年輕人就在離大門不遠的河邊,支著畫架子在畫畫,也許那天他看見了什麽。”


  “茹冕,《1984年的泡桐花》。”萬重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嶺大爺要拿把這幅畫專程帶過來。


  “茹冕他們家挺遠的,但他特別愛來分叉河邊寫生。後來我終於在河邊等到了他,他說,他的畫是完全紀實『性』的,不會因為自己的想象添加任何不實成分。”嶺大爺望著逐漸曬到自己的腿上的一片陽光,“那個孩子,我是說茹冕,有點兒和一般人不一樣,可能屬於天才那一類,就是一心隻想著畫畫,其他的事兒一概不理,也不想。”


  “他既然畫下來了,肯定就是看見了當時窗戶裏的情景。”萬重說。


  “是,他看見了。也可能是離得遠,不好判斷,也可能他是真的不怎麽理會這些事兒。所以他就隻是負責畫下來了,就跟用照相機不小心拍下了什麽一樣,根本沒有走心。”


  當時窗戶裏發生的事情,在茹冕看來,大概和陽光、建築、泡桐花沒什麽區別。


  它們,或他們,僅僅是他筆下的“模特”。


  “茹冕對我的發問完全搞不明白,他的回答隻是:窗戶裏是有人,是個背影,而且一直在動,所以畫下來的就有點模糊。”嶺大爺對此也無可奈何,但他又相信茹冕說這些話是帶著誠意的。


  不知道為何,這個茹冕總讓萬重想到一個人,小生子。


  小生子在小莫的口中,也是個充滿了矛盾的天才少年。


  整件事情向著越來越深不可測的方向發展,尤其是這種不可言說的神秘的紐帶勾連。


  “人影在動,窗子的光線時明時暗。後來,就突然都消失了。”嶺大爺複述著茹冕的原話。


  人影在動,應該是司機梁某的背影在動。窗子的光線時明時暗,那應該是梁某之外的人造成的,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案子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了。”嶺大爺的銀發在陽光下閃著光,太陽完全照到了兩個人的身上,“但玻璃上那幾處奇怪的血跡始終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尤其是最下麵等距排列的三處,雖然血流下來了,但那幾個接觸點可以確定。我覺得這不是普通的圖財殺人,背後一定有秘密。直到,後來發生了李某的案子。”


  “可是,為什麽梁某的後背會碰到窗玻璃上呢,按照之前的案例,他應該是被勒死之後,背上才被做出那些刀割標記的。”萬重提出了質疑。


  “我認為是aa低估了梁某,他以為梁某已經被自己勒死,於是就開始進行刀割,結果梁某突然起身反抗,造成了現場的打鬥痕跡。之後,梁某被aa推到了窗邊,背後冒出的鮮血在落地窗玻璃上留下了痕跡。之所以沒有被蹭抹,是因為梁某當時靠在窗邊的時間很短,大概是aa擔心被外麵的人發現窗邊異常,所以很快將梁某拽到一邊。這樣,才會符合茹冕所說的‘後來,就突然都消失了’,因為兩人很快就離開了窗邊。


  “aa怕被人發覺,將梁某徹底弄死後,將屍體收拾之後,抬下樓去,車就停在樓後院。aa將屍體藏進後備廂,然後開車離開,幸運的是保安沒有過問。就算是過問,我想aa也準備好了一套合理的說辭。”嶺大爺說出了自己的分析。


  一切聽起來都很合理。


  “這件事和《七殺》小說不同,凶手並不打算讓大眾知道殺人事件和屍體情況,他想要的,其實是死者的屍體?或者和屍體有關的什麽。”萬重感覺自己隔著一層髒油氈似的東西,慢慢觸『摸』到了一些真相,“您剛才說的那七個『穴』位,代表什麽?”


  “這也是我這二十多年來一直在尋找的答案,”嶺大爺的聲音低沉下來,“我為此尋訪了很多能人異士,有中醫,有西醫,有風水師,有捏骨匠,不計其數。他們給我提供了很多種答案,但都不能讓人滿意。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七個『穴』位無法統一且排他地出現在他們的邏輯裏。你明白嗎?”


  “也就是說,這七個點不是像北鬥七星那樣有名目地存在著,哪怕是像武俠小說裏的任督二脈那樣的也行,但這七個『穴』位,他們沒有名目,沒有說法,湊到一起不知道是為什麽。”萬重很明白嶺大爺的意思,同時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嶺大爺點點頭:“女工李某的後背也有七個傷口,每一處到深到骨頭。這七個傷口也正處於這七個『穴』位,唯一的不同是,李某的前四個『穴』位,也就是位於肩部的四個『穴』位,都發生在右肩。而梁某留在玻璃上的痕跡,則是發生在左肩。我想,這大概是男左女右的不同。”


  萬重這才恍然大悟,之前曾經懷疑過自己午夜的那些痛點是和李某的這些傷口有關,但因為左右的不同,自己甚至想過左側是因為距離心髒近的緣故。


  原來是男左女右,僅僅這麽簡單。


  “秉風,天宗,神堂,神道,靈台,懸樞,命門。前四個『穴』位是左右對稱的,所以就分了男女。”嶺大爺努力睜了睜眼睛,似乎是想讓自己的精神更集中一些,“也不是全無結果,剛才你說的所謂名目,我還真的找到過。有一年去山西出差,在一個窯廠遇見了個看門的老頭兒,我和他挺說得來,有一次喝了酒,我和他聊起了這個事兒。之前我自己琢磨過這幾個位置,那會兒得出的結論和現在不太一樣,第三個『穴』位‘神堂’,我結合李某屍體的傷口,問過了法醫,自己又查過『穴』位圖,就以為是‘心俞’,這是另一個『穴』位,位置在當第5胸椎棘突下,旁開1.5寸。”


  萬重一字一句聽著,半天不敢打斷。


  “那個老朋友姓法,我叫他法老頭兒。我當初跟法老頭兒說的是‘秉風,天宗,心俞,神道,靈台,懸樞,命門’,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用筷子蘸著酒,在桌子上劃了半天,說‘不對吧,不是心俞吧,應該是神堂’。”


  萬重聽得有些激動,完全不顧此刻略刺眼的陽光。


  嶺大爺將身子靠向了長椅靠背:“我當時也是你這個表情,而且因為這個事兒我研究了很多人體『穴』位圖,他說的神堂『穴』我也知道,距離心俞『穴』非常近,就差著1.5寸的距離。當時法老頭兒說,神堂在第5胸椎棘突下,旁開3寸,應該是神堂。我就問為什麽?這七個『穴』位合在一起有什麽說法兒嗎?他說他也不懂說法,隻是自己在窯廠當學徒的時候,有個老師傅曾經研究『穴』位,教過他一點,當時就講過這七個『穴』位,說是可以封骨。”


  “封骨?”


  “對,他說的就是封骨。具體怎麽封骨,他也不知道,老師傅也沒教,興許老師傅也不是很懂。”嶺大爺的眼神變得有些茫然,在太陽燦爛的芒花下顯得十分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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