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17)
秦風在密道的時候曾經觀察過,密道的路其實很窄,並不占多少空間。
但是卻四通八達,盤根錯節。
這樣的密道在偌大的皇宮,就像是一根根細細的經脈藏在血肉之下,不傷筋動骨是絕對挖不出來的。
但此時,若是他強行大興土木,挖的更深更廣,找是肯定能找出來,但這樣大的動靜,絕無可能瞞住暗處的勢力,屆時無論是密道的修建者還是其他心懷不軌的人,都會知道皇宮下麵竟然藏著能夠秘密潛入後宮的密道。
越多的人知道這件事,後宮就越危險。
現在在秦風的線索裏,可能知道內情的就隻有那個在地道裏遇見的,從前並不被他重視的廢妃。
可司黎深藏不露,身份還無法確定,不能貿然抓她。
至於與她見麵的另一個人……
秦風突然想起那天暗衛報上來的消息,豁然站起,吩咐道:“來人,擺駕坤儀宮。”
……
坤儀宮是皇後的住處,帝後相敬如賓,可其實並不親厚,所以對於皇帝的突然駕臨,坤儀宮的人也很驚訝。
聽到外麵的傳呼聲,皇後先是下意識地一驚,緊接著想起了司黎的話,又強行鎮定下來。
她本是在殿裏倚著貴妃榻休息,此時趕緊整理儀容出去迎接。
秦風緩步踏進來,與皇後一同坐在案前。
皇後開始慢慢煮茶,茶壺裏散發出嫋嫋的熱氣,蒸起一片白霧,兩人的神情都隱在後麵,看不真切。
秦風率先發問,“聽說皇子最近去了冷宮?”
皇後手上動作一頓,輕輕勾起唇,恭順地回道:“白鈺與那位素來親厚,畢竟是小孩子,一時之間無法接受也是理所應當。”
身邊的宮人們隱隱感覺帝後之間的氣氛不太對,一時之間全部深深低下頭去,大氣都不敢出。
秦白鈺和司黎親近,這件事確實很多宮人都知道,但司黎出事的時候,也正好讓人覺得,司黎仗著與皇子關係好,方便下手。
可……司黎都進了冷宮,秦白鈺也知道想要暗害自己的人是司黎,居然還是對她那麽好,甚至親自跑去冷宮看她,這就讓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皇後微笑著將一杯剛剛進貢的清茶放在秦風麵前,狀似不經意,但語氣又十分認真地道:“昨日我與鈺兒談了談,鈺兒始終不相信那件事會是司氏做的,我這幾天也在想……這其中會不會是那個不長眼的狗奴才弄錯了。”
一番話說得小心翼翼,其實皇後心裏也沒底。
在這深宮裏混的,誰不是人精一樣。
司黎出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皇帝的意思,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秦風的態度至關重要。
隻要秦風鬆了口,就證明他態度變了,這樣,想讓司黎從冷宮出來,也就是分分鍾的事。
秦風低頭,盯著那盞茶,一言不發,麵無表情。
但皇後知道他在認真思考了。
秦風確實也想過讓司黎從冷宮出來,明知道那裏有一個密道入口的情況下,繼續讓她住在那裏,變數太多。
不過,如果把司黎放出來,另一件事就不太好辦,而且他現在還不清楚司逸的事到底跟河洛王妃有沒有關係,如果有關係……司黎又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對!司黎為什麽這麽做?
秦風突然想到,那個女人既然都知道密道的分布,很明顯曾經進去過或者得到了裏麵的分布圖……
再者,那女人絕對不是她表麵上那樣,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
她會武,而且實力不弱。
她身上竟然藏了這麽多秘密……
從前真是自己小看她了。
秦風已經決定回去就讓手下的人立刻去查司黎的過往,還有……她和司逸的過往。
皇後見秦風沉默著思索,溫和一笑,也不催促,隻是安靜地喝著自己杯中的茶,不緊不慢。
但她莫名地相信司黎的話,秦風會動搖。
果然,不過片刻後,秦風便回過神來,將杯子放在案上,沉吟一下,開口道:“既是如此,你便讓人再去查查。”
皇後滿意地笑起來。
秦風起身要走,她跟著送她出去,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
一是答應重新查,二是把這件事交到了她手裏,皇帝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司黎算對了。
——
秦風回了禦書房,立刻把負責追查司逸行蹤的親衛叫了過來。
這親衛是京畿總兵宋元的副將,手裏握著的是秦風暗中培養在民間的一支勢力,主要負責情報刺探和一些暗處的行動。
此次捉回司逸,就是這名副將負責的。
秦風坐在書案後,手裏把玩著一個小小的白瓷茶杯,低聲問:“你說,司逸可能被容揚的人關起來了?”
副將抱拳回道:“回陛下,根據暗探的消息,我們的人是在通往晉州的官道跟丟的,那條路分別通往三個城池,手下仔細探查後,在晉州打探到了他們的消息。晉州一位守門的士兵被我們收服,交代說那天晚上確有一隊人馬入城,但之後就不見蹤影,我們沿著線索在城中暗中搜查,發現晉州的天牢最近似乎加派了人手,而且有容大人的人在附近暗中盯著。”
秦風手指摩挲著那茶杯,小巧玲瓏的茶杯襯得他的手也如玉般瓷白,手指骨節分明,還帶著常年練武留下的老繭。
“容揚的人抓了司逸,卻把他們關在天牢裏?”
副將心裏也疑惑,“但城中的其他地方我們都搜過了,隻有這一個可疑之處。”
秦風暗自思忖,容揚做的事,不可能和他那個王妃姐姐毫無關係,不然他抓司逸做什麽呢?難不成還有以為他抓到朝廷重犯的名義給他送回來不成?
他當然希望司逸能趕緊回來他身邊,可無論如何,司逸的行蹤不能被大肆暴露,司逸這個身份,必須逃到天涯海角,永遠不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裏才好。
秦風想到這裏,又不知為何,想起了司黎的臉。
那天晚上太暗,他們彼此都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
可他隱約記得司黎的樣子,因為……她和她姐姐其實長得很像。
不過……
秦風突然不自覺輕笑出聲。
真是難以想象,那天在黑暗裏說話那麽囂張的時候,那個記憶裏始終溫和怯懦的人會是什麽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