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24）
司黎手指不自覺撚著袖口的布料，暗自思索著。
不多時，她心裏就有了決定，讓玥兒附耳過來，吩咐了一番，然後給王妃寫了一封回信，按照她們之間的約定把一切做好，讓玥兒送出去。
看來不能再拖了，局勢其實並不樂觀。
“此事事關重大，必須小心行事。”司黎把信封住，囑咐了一句，就把小木筒交給了玥兒。
玥兒剛出殿門，迎麵撞見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
她猝不及防，神色中的慌張難免溢出來些許。
“奴婢拜見陛下。”
玥兒趕緊幾步走到秦風麵前跪下，聲音拔高。
秦風先朝裏頭看了一眼，然後才低頭瞥了玥兒一眼，問道：“慌慌張張地去哪裏？”
玥兒神色自然道：“回陛下，奴婢去小廚房給主子煎藥。”
秦風動作頓了一下，才道：“她怎麽了？”
“主子前幾日不慎感染了風寒。”
“風寒……”秦風神色莫測，但明顯有些懷疑，轉頭對跟在自己身邊的大太監道：“去請個太醫來看看。”
“是。”那太監應下，視線不著痕跡地在玥兒臉上掃了一圈，這才領命下去。
秦風擺擺手放過了玥兒，“好了，你下去吧。”
玥兒俯身行禮，不敢再抬頭看秦風，很快離開了。
秦風站在原地，回憶了一下，他之前遇到司黎的時候，這人哪裏像是生病了的樣子，明明就活蹦亂跳的嘛！
剛剛玥兒的請安顯然提醒了裏麵的人，等秦風進去的時候，司黎已經穿戴整齊出來迎他了。
司黎一臉乖順的行禮，那副樣子看得秦風還有些不習慣，他不由自主地盯著司黎的臉出神。
他從前遠遠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下意識就會想，這是司逸的妹妹。
其實司黎和司逸長得是有些相像的，身形高挑，臉型相似，外人一眼看上去，可能會有些分辨不出，可兩人的氣質卻是天差萬別。
秦風的記憶裏，司逸性格爽朗熱情，待人仗義大方，可有些時候，偏偏又心思細膩，還弱不禁風。
而司黎……
初見時，他在開始因為她與司逸的相似而一瞬失神，但很快就清醒過來。
因為兩人的性格截然相反，不同於司逸的外向張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司黎安安靜靜不說話的時候，簡直像個透明人，低調內向，永遠垂著頭，不敢與他對視。
他在皇後宮中看到她與秦白鈺玩鬧的時候，也是一副寡淡的表情。
可那天在地道裏，秦風又看見了這女人的另外一麵，她藏得可真夠深的。
她的武藝不說司逸比不上，就是他，都不敢輕敵，可這女人居然將這一身武藝藏了這麽久……
她到底有什麽目的，她學著一身武藝又是為了什麽呢？
難不成……
秦風望向司黎，眼底藏有一絲殺意。
莫非……她和自己的意圖一樣？
自己想用司逸代替司黎的身份，留在自己身邊，而司黎，則是想要代替自己的姐姐，做河洛王世子？！
秦風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他也是無意中發現司逸的女子身份的，故意給她賜婚，就是逼她出走。
既然他都知道了這個秘密，那麽作為親妹妹，司黎知道這件事也不是沒有可能，說不定，她很早以前就開始謀劃這件事，準備取而代之了。既然她姐姐可以做世子，那她這個嫡女為什麽不可以。
秦風專門派人查過當年的事，司逸告訴他，自己的母親是在戰場上與河洛王認識的，之後被帶回來做了側妃，後麵的事她不說秦風也能隱約猜到一些。
河洛王的正妃是高門貴女，看不上這出身低微的側妃是很正常的，說不定司逸母女在王府的日子並不好過，所以……當初才出此下策，想要改變她們在府中的地位……
“陛下，這邊坐。”
秦風猛然回神，發現自己已經轉身往桌邊走去。
他看著司黎的背影，心想她剛剛的態度他可以算他大不敬了。
走在前麵的司黎神色淡然，顯然並不在乎秦風怎麽想，麵上明顯也沒有多少恭敬之色。
她稍稍垂眸，剛剛秦風眼裏的殺意她看得一清二楚，秦風準備殺她了，看來……她是時候收網了。
司黎身穿一件藍白色襦裙，因為出去迎他，外麵套了一件桃紅色的大氅，此時準備坐下，就由身邊伺候的年糕幫她脫下收起來。
秦風跟著進去，做到了桌邊，司黎麵色平靜，並沒有對他的到來表示任何驚訝或驚喜，她攏著袖子，開始為秦風煮茶。
她煮茶的樣子倒是賞心悅目，像個大家閨秀。
秦風坐在對麵，肆意地打量她，司黎也全當看不見。
此刻司黎的氣質，似乎又回到了秦風對她的最初印象，但好似又有些不同。
仔細觀察，司黎的容貌其實要司逸更加精致，甚至美貌到了豔麗的程度，一顰一笑都奪人心魄。
可她偏偏永遠表情淡淡地，似乎不愛笑，皎潔似月，又縹緲如風。
明明人就坐在麵前，每一寸都無比清晰，可無論怎麽樣，都看不透這個人，也……抓不住這個人。
“陛下請用。”一雙芊芊素手將熱茶放到秦風麵前，熱氣蒸騰，嫋嫋煙霧慢慢浮在上空，朦朧了司黎的輪廓。
她的聲音也和氣質一致，清清淡淡地，聽在耳朵裏，好似又一種難言的涼意，但又莫名地讓人感到舒適，仿佛清涼的軟膏，或是夏日裏新鮮的水果，沁人心脾。
冷淡之下藏著甘甜美味，便是冰封的外衣也無法擋住飛蛾撲火的熱情。
秦風此刻並沒有意識到，他和司黎的兩次意外接觸使他今天總是看著司黎失神。
可帝王之心，底下的人說是不能揣摩，實際上身家性命都係在上麵，怎麽可能不上心，所以秦風的神態，除他之外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想法各異。
秦風端起來嚐了一口，然後……
——
強忍著才沒有吐出來。
他表情扭曲一瞬，司黎敏銳地抬頭，表情有些疑惑，“怎麽了？”
秦風努力把那一小口茶咽下去，伸手，從身後的侍女手中接過巾帕簡單擦了下，搖頭道：“沒什麽。”
司黎半信半疑，也端起屬於自己的那杯茶，抿了一口，沒有發覺什麽異樣。
秦風看著她麵不改色地喝著那杯茶，要不是他親眼看著司黎煮茶倒茶，差點懷疑司黎是不是故意整他的。
難道他們喝的不是一樣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