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

  銀床淅瀝青梧老①，屧粉秋蛩掃②。采香行處蹙連錢③，拾得翠翹何恨不能言④。


  迴廊一寸相思地⑤，落月成孤倚。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註解】


  ①銀床：指井欄，另說是轆轤架。淅瀝：象聲詞，形容輕輕的落葉聲、風雨聲等。青梧：梧桐，樹皮呈青色，故稱。


  ②屧：鞋的木底。秋蛩：蟋蟀。


  ③采香：范成大《吳郡志》云：吳王夫差於香山種香，使美人泛舟於溪以采之。謂采香喻指曾與她有過一段戀情的去處。連錢：連錢馬，又名連錢驄。即毛皮色花紋、形狀似相連的銅錢。


  ④翠翹：女子頭飾物，形狀像青色小鳥⑤迴廊：用響履廊的典故。宋范成大《吳郡志》：「響履廊，在靈岩山寺。相傳吳王令西施輩步履，廊虛而響，故名。」其遺址在今蘇州市西靈岩山。


  【典評】


  納蘭在這首詞里用他那憂鬱的筆觸思念著往日的戀人。


  「銀床浙瀝青梧老」，此處的「銀床」並非指銀飾的床，而是指井欄。接著我們再看「展粉秋蛩掃」，綿綿無期的秋雨將戀人留下的香粉和鞋印都沖洗乾淨了，鳴叫的秋蟲也開始暗啞。納蘭在此處隱含的意思就是伊人芳蹤全無，再也找不回來了。


  上片里的「采香行處」代指自己和戀人曾經去過的地方。「拾得翠翹何恨不能言」，從字面上來看，意思是說納蘭偶然在草叢裡撿到了從前戀人戴過的翠翹玉簪，心中不禁湧起無限悲傷，卻無處傾訴。假如真的這樣解釋，到下片時就會產生疑問，詞的結尾是「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想一想，怎麼會有那麼貴重的翡翠翹頭掉在地上十年卻沒人去撿呢?因此說「拾得」並不是實指，而是虛指，表達了一種情感，或是是納蘭一直收藏著戀人的翠翹，只是另續妻子后才會產生恨不能言的矛盾心理。


  下片描寫了納蘭故地重遊的感想，「迴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納蘭來到從前經常和戀人幽會的地方，獨自佇立在花蔭月影中，不由地五味雜陳。尾句「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點名了全詞主旨，而如今天上明月依然，地上卻物是人非，轉眼間十年光陰匆匆逝去，那被輕柔月華所包圍的，再不是那過去兩相依偎的戀人了。此處的十年究竟是虛指還是實指，我們無從斷定，但我們知道，此時站立在迴廊里的納蘭，心中肯定充滿了無奈和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