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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瑟菲娜夫人輕輕叩響了格雷澤的房門,她的手裏端著托盤,那上麵乘著一杯熱牛奶還有幾片紅麵包。走廊頂上的吊燈閃發著白白的光暈,將這一幕折射的就像是童話故事中一般。偌大的房子裏安靜極了,沒有其他的聲響。
她在默默傾聽著房間中格雷澤的動靜,“親愛的,睡下了嗎?”
臥室的門慢慢被打開了,映入瑟菲娜眼前的格雷澤是那麽的憔悴,一雙紅彤彤的眼睛顯然是剛哭過的,就連臉頰還帶著一連串明顯的淚痕。
格雷澤將門大開,給母親讓開了一條路。
瑟菲娜夫人什麽也沒有說,就像是根本沒有發現她的這些秘密。
她衝著格雷澤微微笑了笑,可是她的心中卻不由得有些心酸。她將托盤放在了白色的床頭櫃上,順勢坐在了梳妝台邊的小凳子那裏。
“我們聊聊吧!”瑟菲娜夫人建議說。她朝著格雷澤點了點頭。
格雷澤有了些猶豫,雖然感覺全身乏力但她還是努力的慢慢將門給推關上了。
時間仿佛回到了格雷澤的童年,每當她做錯了什麽事就會像現在這樣耷拉著腦袋並帶著滿臉的惆悵。
“也許現在母親就該說些責備的話了。”格雷澤的心中在默念著,可實際上瑟菲娜卻說道,“喝點熱的東西可能你的心情就會有所好轉。”她指著放在床頭櫃上的那杯牛奶,它正在冉冉向上飄蕩著熱氣。
聽到母親的話,原本的憂慮被肚子咕咕作響的抗議所取代。今天的晚餐她沒有參加,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做。這份渴望沒有被格雷澤表現的十分刻意,她不明白母親的用意,說不定很快她就會抗議關於她晚餐缺席的這件事,這可是一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
懷著忐忑的她默默地端起了床頭櫃上的玻璃杯,時值夏季但她還是從手心中感受到了杯中熱牛奶帶給她的絲絲暖意。冰涼的心髒察覺到了一股溫存,她已經端起杯子小心的喝了一口。牛奶的醇香縈繞在格雷澤的口腔,我怎麽從來都沒有察覺出它是如此的可口?
她又小心的往嘴裏灌了一口,但不容她再細細的品味這股味道瑟菲娜夫人冉冉開了口,“有些事情的發生都是注定了的,我們並沒有辦法去阻止住這一切,就像是我和你父親的愛情。我和你說過嗎?”
格雷澤察覺出了問題,但她並不知道母親究竟要和自己說些什麽。她隻得搖了搖頭。
她的動作沒有出乎瑟菲娜夫人的意料,她今晚要和格雷澤聊得這些事情恐怕就連科伊德爾先生都不知道。“在我和你的父親認識之前我瘋狂的愛上過另外一個人,他是那麽的英俊瀟灑且風趣幽默。但你知道,理想和現實是存在差距的。年輕的時候我也曾和你一樣向往愛情,這是你們這個年齡段所獨有的財富。可是突如其來的某件事就可能會輕而易舉的顛覆你所有的認知,例如,就像突然爆發的戰爭,在這樣的背景下誰能說得好以後呢?”她緩了緩,不知不覺瑟菲娜夫人漸漸陷入了對過往的回憶中,“他是一名英國人,我愛的那個人,就像電影裏的那些紳士一樣,他也是一臉的溫文爾雅,最終他回到了英國,並且結了婚。”
格雷澤一臉的詫異,就像瑟菲娜夫人說的那樣,這些話的確顛覆了她的認知。在格雷澤的記憶中父親和母親總是相親相愛的一對,如果這些話要不是從母親的口中說出來,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在瑟菲娜夫人敘述的過程中格雷澤幾次想提出詢問,但是當她看見母親陷入回憶時的模樣,她又不忍心打斷這樣的美好。
“那,你還愛他嗎?”格雷澤趁著母親停下的間隙小心翼翼的問。她的心驟然跳動的有些劇烈,連帶著呼吸都被她給壓低了下去。
“時間決定你會在生命中遇見誰,你的心決定你想要誰出現在你的生命裏,而你的行為決定最後誰能留下。”瑟菲娜夫人引用了戴維·梭羅《瓦爾登湖》中的一句話說,“他隻是我生命中的過客,我很慶幸之後遇見了你的父親,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現實。”
窗外漸漸響起了雨水拍打窗戶的聲音,格雷澤默默靠著床頭坐著。在她兩旁的台燈折射著溫暖的燈光,她的目光雖然仍舊有些呆滯,但比之前要好上許多。
她已經不去在意關於穆勒的事情,兩隻眼睛直勾勾的凝視著對麵牆上掛著的那幅油畫:陽光和煦風景優美的海灘,一排排建築在海邊的房子……在她的膝上攤著一本厚厚的書,“無論走到哪裏,都應該記住,過去都是假的,回憶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複存在,就連那最堅韌而又狂亂的愛情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種轉瞬即逝的現實。”——《百年孤獨》 。
格雷澤合上了那本書,她並不是第一次看它,隻是覺得現在讀點東西有助於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每個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如果非要將它放置在無法自拔的漩渦中,這對於自己以後的路來說並不是件公平的事。
說來也怪,重新品讀這本《百年孤獨》,格雷澤對它又有了重新的認識。以前充其量隻是將它當做打發無聊時間的讀物,如今它卻像是能治愈人內心傷口的良藥。
客廳裏的傳來了座鍾清脆的撞擊聲,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得到了下半夜。她輕輕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一絲困頓正在她的身體裏油然而生。
窗外的雨水似乎下的更大了些,她卻更加的向往冬天的到來。如果要是冬天的話,現在外麵一定在飄蕩著雪花,清晨的時候隻要推開窗戶就能看見外麵白茫茫的。
格雷澤臥室的窗戶正對著不遠處的一片樹林,在那裏有很多關於童年的回憶。
時光不僅停滯了而且正在她的腦海中慢慢開始了倒退。那些歡快的笑聲已經逐漸的遠離了她,就像是被丟棄的舊衣服永遠的沉浸在了歲月的河流裏。也有可能它們被收納進了某個箱子,扔在了閣樓上的某個角落。
她想到了穆勒第一次送給她的真正意義上的禮物,那個紫色的發卡。如今它在哪裏呢?
當燦爛的陽光再一次普照在大地上的時候,格雷澤早就從臥室的床上爬了起來。她知道自己必須開始新的生活,從此刻開始她必須要和過去的一切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那麽這一切必須有一個開始——那就從那個紫色發卡開始吧!
格雷澤在房間中的翻箱倒櫃自然沒有逃出瑟菲娜夫人靈敏的耳朵,不過她相信自己的女兒已經從失落中走了出來,而且昨晚的談話對兩人來說都充滿著愉悅。從那一刻開始彼此都有了各自的秘密,如果非要將這兩件事說成是秘密的話。
科伊德爾不無擔心的望著自己的妻子,困惑的眼神已經將他所想表達的意思展現的淋漓盡致。
“好了,親愛的。”瑟菲娜夫人說話的語氣十分的輕鬆,“不用擔心她,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從失落中走出來的。”
就在瑟菲娜夫人的話音剛落,樓上就傳來了格雷澤打開我是房門的聲音。
科伊德爾先生擔心的麵龐一下子就舒展開來,他朝著妻子讚許的點了點頭。
瑟菲娜夫人並不想這麽簡單的買了科伊德爾先生的帳,“也許你早就應該多花點時間把你的心放在家人身上,如果你非要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那麽生活對於你來說根本就算不上是有意義的。”
麵對著妻子如此的質問,科伊德爾先生不想與她發生爭執。在外人的眼中他應該算是強人的類型,但在家中他卻總是避免和妻子產生任何的矛盾。一旦在某件事上發生分歧,視若無睹是他首選的不二法寶。
原本瑟菲娜夫人說這些並不奢求丈夫能夠有所改變,不是有那麽一句老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果非要給這句話標榜上其它的含義,那麽它多半隻是為了打趣罷了。
樓梯上傳來了“踏、踏”的響聲,這個聲音由遠而近慢慢的走來。瑟菲娜夫人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格雷澤的麵龐。不錯!看起來確實已經比昨晚好上許多。她抬起手朝著一時無所適從的格雷澤招了招手。
拋開格雷澤的年齡單從她的心智上來看,嚴格的說來她並不能算是一個成年人。她還在為了昨晚晚餐的缺席而耿耿於懷,不過好在瑟菲娜夫人懂她的心思。見到母親朝著自己和藹的招著手,格雷澤便大著膽子朝著那張寬大的老榆木餐桌走了過來。
餐桌上鋪著一張花籃格子的桌布,桌子的中間放置著一盞華麗的銀製的燭台,那燭台上白色的蠟燭昂首挺立著,也像是在歡迎著她重新回到生活中來。
不過她還是很介意父親的目光,格雷澤揣測著自己坐下來後父親一定會有話在等著她。
一拿起刀叉格雷澤就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餐盤中的麵包和火腿上,每一刀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她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懊惱,從始至終父親不是和母親聊著一些瑣事,就是拿起手邊的報紙在讀著。仿佛在這個家中她已經變成了一團空氣,他們除了關心她有沒有食欲意外並沒有對其他的任何一切感到任何興趣。
在格雷澤看來,這頓早餐總算是草草的結束了,於是她便再次回到了樓上,忙著去整理過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