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步兵師1
哐當哐當的碰撞聲從灌木叢裏傳了出來。突然,空中劃過一個拳頭。得到命令,所有人都倏地蹲下身子。為首的準尉半跪在地上順手將衝鋒槍抵在膝旁,他托著望遠鏡開始查看灌木叢外的空地。幾處簡易工事鑽進了他的眼眶,即使是作為假想敵,‘灰獵犬連’依舊沒有放水的打算。望著那幾處機槍巢,準尉的後背不禁冒出一股冷汗。正麵突擊算是沒戲了,那就迂回包抄!打定主意,他又重新在眼眶前架起望遠鏡,不過很快他再次陷入了失望。
再遠些,樹林的邊緣那裏似乎還攢動著人影。準尉一下明白了過來,他恨恨咒罵了一句:這群可惡的家夥!可轉念一想,卻又搖頭釋然。戰場本就瞬息萬變,況且步兵的作用就是一往無前的進攻。再者說,難不成沒有裝甲部隊支援這場仗就不打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在這時身後的上士從後麵戳了下他。準尉下意識的回頭,那名上士支吾著,用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堵矮牆。
單薄的牆體並沒有經過加固,看來‘灰獵犬連’似乎犯了某個錯誤。沿著那堵低矮的石牆,他們可以直接繞過敵軍的第一道防線,再往前則是一片爬滿青藤的籬笆。高聳的民房在那片青藤後若隱若現,青白相間的外立麵,暗紅色的房頂,最主要是那棟農舍的閣樓所突出的三角形的小窗。如果控製那裏,就可以俯瞰‘灰獵犬連’的部署,若是指揮得當突破他們的防線並非什麽難事!打定主意,準尉便讓那名上士帶著一個班的人出發。他還不敢壓上全部身家,畢竟這次演習事關自己前途。
上士帶著數十人脫離了蟄伏在灌木叢中的編隊,一行人小心謹慎,,甚至為了能夠完成任務連鋼盔都遺棄在了沙地。上士佝僂著身子,端著衝鋒槍衝在最前,後麵則依次跟著三名步槍手。機槍手斜挎著MG34走在中間,副射手背著步槍拎著彈盒緊隨其後,剩下的仍舊是步槍手,而殿後的則是配備光學瞄準鏡的精準射手。
望遠鏡中,這行人緊貼石牆不斷往前推進,沒多久他們便越過機槍巢突破了第一道防線。爬滿青藤的籬笆近在咫尺,準尉的喉嚨滾動了下,那顆懸著的心算是暫時放下了。可快要接近的時候,上士卻驟然蹲在了地。他打著手勢,旋即所有人都做好了戰鬥準備。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後背,上士的臉不禁抽搐了下。直到幾秒後,石牆的那邊傳來了‘哞哞’的叫聲。
上士鬆了口氣,他太過緊張了。緩過神,他飛速穿過了一段豁口。整個動作隻用了數秒鍾的時間,但這數秒鍾的衝刺仿佛用光了他全部的體力。他仰麵躺在一塊隆起的沙丘上,呼吸急促且粗。他的心髒砰砰直跳,一下、兩下。算著時間,一翻身他匍匐在了地上,看來敵人並沒有發現他。
上士在胸口那裏比劃了一個心形,這意味著安全。餘下的人開始輕挪身子,調整衝鋒姿勢。一次一個,直到所有人重新在沙丘後匯合。整個行動中豁口的位置算是最驚心動魄的,好在他們還是順利通過了這裏。下麵就好了,籬笆那裏的天然植被為他們提供了完美的掩護,接下來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拿下那棟農舍。
機槍手將槍托抵在靴麵上,隻要命令下達,他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展開攻擊。他麵無表情,饒像一名身經百戰的老兵,隻要他不說誰也想不到這個二十出頭的小夥才剛剛入伍。這是支新組建的步兵師,隸屬於第十八步兵軍。而軍長則是‘鐮刀計劃’的始作俑者——曼斯坦因。全軍上下都以此為榮,不僅因為指揮官,更因第十八步兵軍即將成為登陸英國的主力。
法國戰役一落幕,針對英國的戰事便順理成章提上日程。‘發電機計劃’雖然拯救了其陸軍,可每一名德國軍人都認為他們早就喪失了戰鬥下去的勇氣。現在的英國仿佛是一艘傷痕累累的破船,隻需要一個浪花就能使它支離破碎。
“布勞恩!”副射手輕喚了他一聲。
機槍手迅速從沙地上爬起,將機槍重新斜挎在腰間。上士小心翼翼接近農舍,不知為何這裏竟沒有一個守衛。他心裏直泛嘀咕:這裏也算是控製周圍的製高點,不應該啊!他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但現在他沒有選擇隻能硬著頭皮。當三名步槍手湊過來後,他便讓他們繞到屋後。
”布勞恩!”上士始終保持著佝僂的狀態。“把機槍架在那裏!”他指著籬笆旁那堆壘起的磚頭,雖然那上麵滿是青苔,可它卻直對著農舍的入口。
機槍手麻溜的打開兩腳架,一布置好便打開機匣拆下彈鼓。副射手心領神會將子彈盒擱在槍托旁,旋即扯出彈鏈配合主射手將子彈壓入彈倉。布勞恩瞥了眼這條沒有彈頭的子彈帶,而今天的任務就是將這些空包彈悉數射出。
三名步槍手借著植被、樹木的掩護來到了農舍後麵。這裏的牆上粘滿了青苔,一扇窗戶虛掩著。其中兩人對了下眼,一名士兵半蹲下來,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將近一人高的窗戶和濕滑的外立麵,如果不借助外力,恐怕他們幾個沒有一個人能爬上去。在兩人的配合下,一雙手臂搭在了窗沿,稍後窗外又露出了一個鬼祟的腦袋。在確認安全後,這人才從窗外翻進屋裏。他小心翼翼的控製自己的動作和呼吸,直到沒有發現任何動靜。
進屋的士兵朝窗外伸出手,一杆步槍被遞到他手中。有了武器他膽子不禁大了起來,隨即開始在屋中搜索。他現在的位置是客廳,似乎它還具備了餐廳的作用。桌上雜亂的放著兩幅碗碟,薄紗下是半截麵包。“上帝保佑!”他小聲念叨了一句,便拐向了一旁的過道。這時,又一名士兵從窗子那裏爬進屋中。
隔壁的臥室也空無一人,出來後那名士兵又沿著樓梯往樓上爬去,木質的樓梯在他的軍靴下咯吱作響。他心裏緩緩升起抱怨,該死的靴子!這聲音都快趕上演奏的軍鼓了。他沒有任何辦法,因此隻能硬著頭皮。樓梯的轉台那裏先是露出了一根槍管,慢慢一個戴著山地軍帽的人頭也跟著冒了出來。臆想中的危險並沒有發生,樓上仿佛死一般的寂靜。
“喂!”他身後,一名士兵輕喚著。
他沒有回頭而是騰出一隻手做了個手勢。那士兵明白意思,他悻悻閉上嘴巴,舉著槍默默緊跟上去。閣樓在第三層,當一人在二樓搜索的時候,另一人始終在樓梯那裏監視著閣樓上的動靜。
“安全!”那男人長長舒了口氣。
得到暗示,一直監視閣樓的士兵緩緩踱上樓梯,一直到一扇門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先是用槍口輕戳了下門沒有推動,於是他扭頭看了眼身後的同伴。同伴警惕的舉起槍瞄準門後,他才放心騰出手放在銅門把上。一絲涼意沁入手掌,他向下一壓再一次輕推。門慢慢被打開,伴隨著一陣細微的‘吱吱’聲。
空曠的閣樓裏堆放著些許雜物,一眼看去沒有任何藏人的地方。那名站在門口的士兵如釋重負,現在可以正式確定這棟農舍的安全了。他走向窗戶,朝上士所處的位置那裏望了望。他們仍舊警戒著。他推開窗,吹了聲口哨。隻見機槍手迅速將槍口對準了自己這裏。他慌張的打著手勢,好在布勞恩立時便認出了他。
上士抬起右手重重的往下一劃,警戒的士兵立刻便收拾起裝備往農舍衝去。接應的人已經打開房門,一進入屋子上士就急匆匆布置起來。機槍和精準射手被分配到了閣樓,其餘的步槍手則大多在二樓,還有一樓他也留了兩個。上士盡職盡責的上下跑動,哐當哐當的軍靴聲響徹樓梯。等將所有人安置妥當後,他再次爬上閣樓。從先前的偵查來看,‘灰獵犬連’的陣地應該在西北方,而那處樹林則在農舍的東麵。
他將瞄準鏡抵在眼窩,這是從精準射手的槍上拆下的。很快他就在西北方發現了那處假陣地,裏麵果真空無一人。他又轉向東麵,樹林中攢動著人影隱隱約約。似乎他們將所有的兵力都部署在了這個位置,要是正麵突擊估摸這次的行動將會以失敗告終。可他們犯了個致命錯誤,這處農舍便是唯一的敗筆。
遍布散熱孔的MG34被伸出窗口,拉動槍栓後他便將手緊緊握在了槍把上。這是一處絕佳的射擊位置,彈著點可以覆蓋三分之二的樹林。如果不是演習,恐怕樹林中的‘灰獵犬連’根本承受不住第一輪打擊。
布勞恩等待著,上士也在等待。自打和準尉分開,已過去了30分鍾。直到意識到自己是這裏唯一的指揮官後,上士才算是打定主意。“開火!”他激動的吼道。彈鏈飛快的從副射手的指尖滑過,鑽入機匣,槍口迸射著讓人不寒而栗的閃光。
突然遭到攻擊的‘灰獵犬連’一頭霧水,前麵的陣地仍舊平靜,可對手卻先對他們發起了攻擊。半晌後,這支連隊的指揮官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他並非沒有注意到那棟農舍的作用,隻是他卻選擇了忽略。
趁著‘灰獵犬連’的混亂,準尉也帶頭發起了衝鋒。結局算是注定了,觀察員的電話也恰到好處的打進了‘灰獵犬連’的指揮部——“演習結束!”
帶著勝利的喜悅,準尉親自去迎接了上士一行。
“這簡直是太棒了!”準尉激動的伸手迎上去,“格拉夫,可真有你的。”他由衷讚歎著,目光越過上士打量起了班裏的每一個人。
“最主要還是他們太過輕敵。”格拉夫握著準尉的手,謙遜的說。
準尉用左手在上士的胳膊上拍了拍,“你們的動作都被觀察員看的一清二楚,對於這次演習來說你們可是最大的亮點。一支新組建的連隊竟然在進攻過程中打垮了‘灰獵犬連’!馬上我們就要上軍報了!”說完,他不禁大笑起來。
格拉夫也跟著笑了聲,他知道這次完全是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