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噩夢2
坦克的履帶開始挪動,不過炮塔上的火炮依舊指向先前的位置。彼什科夫不敢大意,特別是在這種時候。從現場的情形上看,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譬如雷場的布置,它需要很長時間,並且在這個過程中芬蘭人還得保證避開過往的巡邏隊。
要說漏算的話,多半是他這輛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的坦克,可誰又說得好?趁著現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離開著實是個不錯的選擇。打定主意,他敲了下多格爾的腦袋,“省點子彈。”
“是。”多格爾心不甘情不願的鬆開了扣在扳機上的手,“他們可能正在等待時機。”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可能這句話更多像是在向彼什科夫抱怨。
彼什科夫並沒有理會多格爾的話,他的眼睛緊貼著潛望鏡的觀察孔,“補充彈藥的卡車在行進的路上被敲掉了,下次補給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要是過早消耗了坦克的彈藥,我們可就被動了。”
茨韋塔耶夫臉上堆滿了苦笑,“這叫什麽事?真不知道那些家夥是幹什麽吃的!為什麽就不能派遣一支坦克小隊掩護?簡直在開玩笑,這可是戰爭,那有那麽多的時間計算出使用的彈藥數?”
彼什科夫的臉頰抽動了下,他還是之前那幅不苟言笑的樣子。“這樣的話最好不要亂說,他們好像正在退回公路,你該發動引擎了。”
“遵命,大尉先生。”茨韋塔耶夫揚了下嘴角,語氣調侃著。
“嘿,我說過多少次!不要叫我大尉先生。”彼什科夫的眉頭皺著,言語中帶著些怒氣。他可不是做做樣子,他真敢將拳頭砸在茨韋塔耶夫的腦袋上。
茨韋塔耶夫重重咽了口口水,“對不起,大尉同誌。”他道歉道。
彼什科夫心煩意亂的閉起了眼睛,可過了幾秒他猛的再一次睜開雙眼。“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們最好趕緊離開這個地方。”潛望鏡中,黑黝黝的鬆樹林在詭異擺動著,仿佛稍不留神那裏就會鑽出一頭無法描述的怪物。
步兵們剛退回公路,坦克便順著他們的路線緩緩朝後退來。這時,炮塔外傳來了槍托敲擊的聲響。彼什科夫朝外探出腦袋,他疑惑的看著邊上站著的那人。“怎麽了?”他來不及多想,四周實在是太詭異了。
“有幾個傷員,我們想把他們放到車上。”那人滿臉倦容,說話有氣無力。
“好!”彼什科夫拍了拍車身,“茨韋塔耶夫,把油門丟掉,看來我們需要帶上幾個客人。”
坦克停住了,除了那些警戒的士兵,餘下的人都投入到了搬運傷員的工作。
“啊!!!”一陣撕心裂肺的吼叫。那兩個抬著人的士兵互相看了眼,他確實傷得太重,現場沒有任何條件,那怕隻是一副擔架。可要是不管不顧,他隻能在這裏將血流幹。“該怎麽辦?”一個人小聲嘟噥著。
“我看看!”指導員走上前,望了眼那名重傷的士兵。他的腿應該斷了,右腿膝蓋的位置明顯缺了一塊。“必須得趕快給他包紮。”他朝四周看了看,此時他才忽然想起衛生員早就在早上陣亡了。“真該死!”他緊握著拳頭,可最終他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發生什麽事了?”彼什科夫朝人堆中看去,他注意到了那個平躺在地上的傷兵。“需要幫忙嗎?”
“我們需要醫護兵,可他卻在早上陣亡了。”指導員尷尬的笑著,眼神黯然。
“多格爾!”彼什科夫衝著炮手喊,“我記得你在急救訓練的時候得到過嘉獎,現在輪到你上了。”
多格爾沒有廢話,抓起車上的急救箱便鑽出炮塔。他弓著身子,從引擎蓋上跳到了雪地。身後傳來了一聲彼什科夫的叮囑——“注意安全!”
他‘嗯’了聲算是回應,隨後便頭也不回的直接跑向了那名平躺在地上的人。他的傷口布滿血汙,簡單清理後傷口的位置才得以顯現。膝蓋被炸沒了,所幸沒有傷到大動脈。多格爾唏噓了聲,接著趕緊從急救箱中扯出繃帶為其包紮。“我需要兩條步槍。”
他旁邊的那兩人麵麵相覷,他們實在想不出步槍的用途。
“我需要固定他的腿。”多格爾抬了下頭,他需要他們的幫助。
“哦!”那兩人總算反應過來,他們急忙蹲在了多格爾的旁邊,將手中的步槍擺在了那名傷兵大腿的兩側。“還需要我們做些什麽?”其中一人喘喘不安的問。
“把槍帶解下來,我的繃帶快要用完了。”多格爾的包紮快要接近尾聲,隻要將‘固定板’按好,就算是大功告成。這還是他第一次幹醫護兵的活,要是這家夥能活下來,對多格爾來說可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真沒想到,我們的坦克兵同誌太厲害了!”那人由衷感慨著。
‘噗!’——忽然,鬆樹林中斜射出了一枚照明彈,那照明彈隻飛到了樹林和馬路中間的區域,隨後它便開始搖搖擺擺的墜落。這鬼魅的白光意味著什麽已經不言而喻,可所有人卻在這一刻木訥的凝視著它……
‘砰!’槍聲響起,就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人群中某個人的身體便已經開始癱軟,直到栽進麵前的雪地。
“敵襲!”最先意識到的人開始聲嘶力竭的喊叫,然而一切都變的無可挽回。上一秒,多格爾還在臆想。可這一秒,子彈卻擊碎了他的腦袋。
彼什科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這一幕就發生在他的眼前。“多格爾!!!”他伸手,可最終還是無奈垂了下來。
那個蹲在多格爾對麵的家夥錯愕的張著嘴巴,臉上和身上沾滿了紅白相間的人體組織。他下意識的解下頭盔,雙手不斷撕扯起了自己的麵頰。“啊!”他恍然從地上站起,可馬上響起的槍聲,也將他送到了和多格爾同樣的地方。
“開火!”彼什科夫不管不顧的吼著,他盲目的看著任何一個可疑的位置。操縱起炮塔上的同軸機槍,衝著可能藏匿敵人的方向近乎歇斯底裏的射擊。
茨韋塔耶夫驚恐的抬起頭望向彼什科夫的下巴,他眼神迷茫,心裏隱隱升騰著不安,喉結在他的脖子上抖動著,多格爾.……他想開口詢問,可嗓子就像被灌滿了鉛,他根本說不出一句話。
那名指導員急忙爬上炮塔,“同誌!喂,同誌!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他恐懼著,聲音顫抖著。
“多格爾怎麽了?”茨韋塔耶夫盯看著車頂上露出的那顆腦袋。
那名指導員雖然並不知道那個坦克手的名字,可這個駕駛員口中的多格爾肯定就是那個剛被爆頭的可憐人。“他……陣亡了!”那名指導員別過頭,他想組織下自己的說辭,說著說著可他卻哽咽了。
茨韋塔耶夫頹然坐回到座位上,剛剛他們還在一塊說話,可就這麽一會會時間,怎麽會?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又不遠用眼睛去求證。他感覺到了某種東西正在離開他的軀體,隨後整個人倒像是被抽空一樣。
“醒醒,快醒醒!”彼什科夫察覺到有人在搖晃他的身體,他驚愕的從夢中驚醒。陽光正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樹蔭下的草地,也溜進了他的眼眶,晃得的他急忙用手遮著陽光。“怎麽了?”他模糊的看著來人,是卡紮基。
“老夥計,軍隊可不是請你來睡覺的。就算是升任了營長,也不能這樣!”卡紮基盤坐在彼什科夫的身邊,打趣的說。
彼什科夫雙手在地上一撐,順勢坐在了草地上。“謝爾佳同誌說的很明確,緊抓士兵們的思想教育才是現在首要目標。你知道,我並不擅長這些,拉基米爾會處理好這些事的。”他笑嗬嗬著。
“你就別開玩笑了,那輛T34/76是怎麽回事?”卡紮基故意賣著關子,他重重在腿上拍了下。“你可是明白人,上頭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把它給我們送來。這意味著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給我們補充。”他嘖嘖著嘴巴,就像眼前已經出現了那個場景。
彼什科夫拍了拍卡紮基的後腦勺,“這些可不是我們事,士兵們訓練的怎麽樣了?”他關心的問。
一聽這話,卡紮基的臉頓時便耷拉了下來,他苦笑著看著彼什科夫。“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這件事,簡直是一塌糊塗!補充的兵員隻會駕駛和射擊,看樣子倒是怪唬人的,可要是真打起來,根本就是烏合之眾。當然,這裏麵也有我們自己的問題。”
“那你說說?都有什麽問題。”彼什科夫沉思著,這段時間對於部隊的訓練他確實所知甚少。
“我們的物資補給十分短缺,特別是油料和彈藥。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算是有條子,那些管理物資的家夥還是會想辦法克扣,真想把他們送到前線看看。”卡紮基抱著拳頭,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彼什科夫深沉的點了點頭,“這些拉基米爾跟我說過,我倒是了解一點。關於這剛麵的問題我會找旅長協商的,我想在這件事上也隻有他能幫上忙!”
卡紮基對此並不抱希望,“你真的覺得他會幫忙?他現在的心思可不再打仗上。”
彼什科夫輕搖著頭。“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會搞定的。還有問題?”
卡紮基沉思了會,“場地。每次我們隻能拉出去一個坦克連,這對整個坦克營來說根本行不成戰鬥力。”
“這倒是實話!”彼什科夫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