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步入正軌
這些事,李和田自己心裏當然再清楚不過。
要這些年在戲班子裏摸爬滾打,他老李打心眼裏服過誰,嶽漢文絕對算得上是第一位。所以這次嶽漢文和嶽西河兩兄弟願意回來,放眼整個老劇團的成員們,最開心的也當屬李和田。
至於能和嶽漢文再次同台演出,這是李和田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眼見著顧南喬居然真的把這尊大佛請了回來,他打心眼裏覺得高興。一來是李和田覺得這對春色滿園來是難得的好機會,有嶽家琴師加入,戲班子絕對如虎添翼,二來他也有自己的私願。
但凡是做京劇表演的,沒有哪個不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呼百應的名角名家。
而身為樂隊成員,則是心心念念能找到旗鼓相當的高手,兩個人互相切磋互相較量,才能成全彼此,也成全整台演出。
在李和田的心中,嶽漢文就是那個可以跟他互相成全的人。
這樣千回百轉的思緒到了老李這種心直口快的粗人心中,直接上升到了感情深一口悶的程度,以至於嶽家兩兄弟回來那,範陵初提議在春色滿園的大院裏臨時舉辦一個簡易的接風宴,慶祝嶽家兄弟的回歸和青衣封曇的加入,李和田直接舉雙手讚成。
他逢人便是春風滿麵的舉杯,敬完這個敬那個,扯著幾個老朋友根本不讓人家下桌,最後喝得比嶽家那兩位正主都多。
不過,李和田便是再怎麽心服,口上也不服,尤其不願意把自己心裏的關切與開懷表達出來,非要甩著手裏的鼓槌跟嶽漢文抬杠,一張嘴就是人家不愛聽的磕。
“老嶽啊,真不是我你,這些年沒上過台,基本功扔沒扔啊?”
對此,嶽漢文隻當他在放屁,一個眼神都吝於遞過去,隻是用指腹撚起酒桌上剩下的穀粒去喂在肩膀上撲騰著的二黃,完全把李和田當成了會喘氣的空氣。
“嘖,跟你話呢,別光顧著逗你那隻鸚鵡”
李和田喝得有點上頭,也不管人家樂不樂意,又再繼續道:“這回咱們劇團人員齊全了,喬丫頭張羅著的新年演出季也有指望了,趕明兒排練的時候,你可別扯大家的後腿,上台之後漏了怯啊?
這次,嶽漢文不再裝聽不見了。
他冷笑了一聲,斜著眼睛看了看李和田,絲毫不留情麵地開口道:“等你把那技術上不得台麵的板鼓敲明白了,再來操心我的事吧——幾年沒登台怎麽了,那也比你扯了老範和喬丫頭好幾年的後腿,第一次見麵就被蘇家公子笑話得強。”
李和田被懟得啞口無言,著實覺得咽不下那口氣,偏偏他深諳自己的老對頭有多麽毒舌,想必再爭辯下去也占不到任何口頭便宜,隻得訕訕笑出了聲。
“瞧瞧你這臭脾氣,怎麽還這副德行來,喝酒喝酒。”
見到平日裏的刺兒頭李和田難得吃癟,老劇團的各位都是喜聞樂見,深感一物降一物,果然還是得嶽家兄弟回來才能治得住他。
推杯換盞之間,時間像是逆轉多年,回到了當年的大院。
清冷月華灑下銀色光暈,點點孤星鑲嵌在漆黑的幕之上,夜風帶著細微寒意,婆娑樹影在院落裏的石桌上投影著,酒過三巡飯菜早已經涼了,韓秋還是沒改知識分子的那套做派,當年的金絲邊眼鏡變成了現如今的老花鏡,一開口還是那副克己複禮的嚴謹模樣。
“這飯菜涼了,冷酒也傷身,再喝下去保準兒要鬧胃病啊”
“我老韓,你都是在哪本書上看得這些歪理邪啊,”李和田當下就不樂意了,“大家夥好容易開心一,你就別這麽掃興了,成嗎?”
“這怎麽能是歪理你,中醫書上就是這麽寫的。”
“你是讀書讀傻了,還是怎麽著,那些亂七八糟的養生能不能就別瞎傳播了啊。”李和田大刺刺地舉起酒杯,“來來,走一個先——”
另一邊,嶽西河和鄭闌渡聲交談,著這些年來彼此的遭遇。大抵是鄭闌渡太懂得這位知己的高傲與好強,生怕一語不慎戳人傷疤,到了嘴邊的話幾次被他咽了下去,倒是酒過三巡也沒問出口。
最後還是趙楚陽這個沒心沒肺的老實人隨口了出來:“哎,西河,你離開老劇團之後去哪了啊,這腿怎麽弄的?”
“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嶽西河的回答雲淡風輕,沒再多談往事,隻是和鄭闌渡又碰了下杯,像是若無其事翻了篇。
範陵初和段鳴山坐在一旁,作為春色滿園的元老,他們倆此刻最是百感交集,也最為覺得眼下的場景太過惹人動容。
就好像,這麽多年的歲月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兜兜轉轉,一切終歸回到了正軌。
接風宴之後,春色滿園的演出班底基本徹底定型,除了每晚正常演出的固定劇目之外,關於新年演出季的劇目排練也如火如荼地進展起來了。
嶽家兄弟這兩位活神仙讓演出帶來質的飛躍,而封曇那位猶如神降的才少年更是相當出彩,他的表演風格也與春色滿園拓展年輕觀眾的理念不謀而合。
——畢竟這樣的顏值和台風,不論放到哪裏都能收獲一大票迷妹,無形之間就吸引了不少年輕的女性觀眾和媽媽粉。
對於封曇的議論讓春色滿園的熱度居高不下,加之有鍾子逸這樣的專業人士在背後操盤負責宣傳事宜,春色滿園以勢不可擋的速度迅速發展著,整個戲班子的演出口碑呈直線上升,幾乎到了場場爆滿的程度。
但凡是到場的觀眾,都是是叫好聲一片。
很快,早前因為梨園堂的那些諷刺言論而帶來的負麵消息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忠實粉絲和戲迷的加入,因為春色滿園演出場地較,能容納的觀眾也不夠多,每晚的演出都是一票難求。
超高的口碑評價和新穎演出形式,很快讓春色滿園在b省的演出界獨樹一幟——想要做劇場不是難事,想要劍走偏鋒演點不一樣也不是難事。
可是以上兩條同時符合,還能獲得超高評價,站著把錢掙了,就相當不容易了。
這幾乎成了b省現象級的新聞,別廣大的吃瓜路人覺得很新奇了,就連演出界的同行們都有點覺得納悶,什麽時候京劇開始有這樣大的影響力了?
而當他們深入去調研,發現這這個戲班子背後是蘇以漾操盤,便覺得釋然了很多。
——畢竟是蘇氏集團的蘇大少啊。
哪有蘇大少這個商業奇才做不活的項目呢?
常規操作,不足為奇。
而這期間,商業奇才的蘇以漾蘇大少還遠在醫院修養。
春色滿園的生意正式發展了起來,諸多運營剛剛起步,正是需要嚴格監督和執行的時候,加之臨近新年演出季,所有工作都到了緊要關頭,根本馬虎不得。
藝術水準方麵有顧南喬以及那幾位老藝術家盯著,不需要蘇以漾太去操心,可是對於商業運作方麵,就需要他來親力親為了。以至於住院期間蘇大少也沒閑著,直接把辦公地點轉移到了醫院,秘書三兩頭往病房送材料,幾乎每都能攢下幾份文件讓蘇總簽字。
身負宣傳重責的鍾子逸更是跟住在了醫院似的,既要忙前忙後處理住院的陪護工作,還得負責跟蘇大少單獨開會研究戲班子接下來的發展方向,外加時不常還得受到熱戀情侶無形之中散發出的成噸傷害。
按照鍾子逸自己的話就是,敢怒不敢言。
以至於,苦不堪言。
大抵戀人剛確認關係總會有一段特別膩乎的階段,具體的表現形式就是眼裏是他,心裏是他,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一起,工作日都想出去逛街約會。
顧南喬和蘇以漾這對新晉情侶,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蘇以漾,甚至連在醫院住院都阻擋不了他抱得美人歸的喜悅,每次見到顧南喬都表現得尤為身殘誌堅,外傷加骨折都耽誤不了他談情愛的那張嘴,一開口就是暖到人心坎裏的溫軟情話,而且還大有要把情話立即踐行出來的意思。要不是顧南喬還算比較理智,蘇以漾連拄著拐去看電影約會的事都幹得出來,實在是相當風風火火。
自打蘇以漾轉到了新廣市的醫院之後,顧南喬每下午都會去醫院看望他。
要是趕上晚上她需要親自在春色滿園登台,沒有太多的空閑時間照顧病號,顧南喬就會在蘇以漾平日裏喜歡吃的餐廳打包些飯菜帶過來。要是不需要登台,顧南喬還會心情好地給蘇大少做點愛心便當,然後和他聊聊,順便匯報一下昨的演出狀況。
他們兩個人每次最開始都是一本正經地談公事,還會拿出開會的架勢,拉著鍾子逸這位便宜宣傳總監研究接下來的演出該如何改進——新年演出季的劇目到底定哪出才好,甚至於什麽時候正式開票,是不是要開始著手準備宣傳單頁之類的東西。
可是著著,就往往畫風突變,讓鍾子逸猝不及防。
對此,鍾子逸十分看不下去,苦口婆心地規勸自家發:“阿漾,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咱們稍微沉穩一點,別一談戀愛就上頭行嗎——萬一再嚇著你家女神,才追到手就分分鍾給你退貨了,不是白費我好一番給你好話了?”
蘇以漾漫不經心彎起那雙漂亮的笑眼,得理所應當:“退貨?我是一旦簽收,就終生生效,不包退不包換的品種,想要退貨,門都沒有。”
鍾子逸:“”
行,你厲害,比不過比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