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想桃吃

  ……


  長路無聊，風景看久了也膩。


  杜小草昨夜睡得沉，起床稍微慢了點，惹毛了金氏，差點沒把她的耳垂揪掉了，半邊腦袋都嗡嗡疼，現在靠著車廂睡眼惺忪，眯著眼不吱聲。


  金氏嫌她悶葫蘆礙眼，狠掐了她肋下的軟肉幾下，攆到車門簾子後麵擋風，自己跟甄七娘聊得熱火熱天，話題全是“裴大官人”，出身河東裴氏，比仙城官老爺還威風的貴人。


  他的獨子裴千煜，十七歲就有淬體巔峰修為，就算在州府仙郡也算少年俊彥。


  家世好，天賦好，長得好，除了傻沒別的毛病。


  甄七娘說他覺醒仙種以後，修煉一種上古神功，進境奇快，幾乎一年一個台階，將來前途不可估量吧啦吧啦。


  杜小草想不通，一個瘋瘋癲癲的人怎麽入定冥想，怎麽引星辰之力淬體？

  人都傻得不透風了，還能修仙問道？”


  甄七娘驚訝杜小草的機靈，可惜困在焦溪村這種窮鄉僻壤，見識短了點。


  傻子當然也能晉升修為。


  淬體境要攻克的九個難關：皮、筋、骨、髓、竅、脈、血、氣、靈，除了最後兩關的“氣”和“靈”玄而又玄，其它七關都是在錘煉身體。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傻不傻的，影響不大。


  甚至還就因為這“傻”，心思篤純，進境勝過尋常少年。


  金氏雖然豔羨裴家財雄勢大，但眼皮子太淺，對裴半山耗費錢財藥草給傻兒子淬體不以為然：


  “一個傻兒子，修為再高有什麽用，發瘋惹禍磨人嗎？拿錢買罪受，裴大官人真想不開……”


  何苦來哉？


  杜小草心中微動，這裴大少的“傻”，是因為修煉的時候出了岔子，識海受損傻了，這種因為練功出的岔子，有沒有可能再通過練功“岔”回去，治好傻病？


  他修煉的功法如此詭譎神速，八成沾了旁門左道的邊，傳說邪修進境奇快，為了突破瓶頸常常采用匪夷所思的手段，最常見的就是頻繁更換“爐鼎”。


  祖母杜阮氏還活著的時候，跟杜小草講過什麽是“爐鼎”，全都是一時光鮮，後來慘不忍言，她寧願忍饑挨餓，也不想當別人修煉邪功的“藥渣”，打定主意遠離裴家父子。


  車廂裏，甄七娘的話題已經岔到衙門驗看仙種上。


  “咱焦溪村的風水好，這幾年覺醒仙種的女孩子，大的小的加起來有二三十個吧，可惜沒幾個像小草這麽惹人疼的……”


  杜小草低頭不吱聲，牙婆嘴裏的“惹人疼”，就是看臉。


  焦溪村因為是窮鄉僻壤，家家都沒幾個餘錢，再心疼兒子，頂多是上引仙台前給他買幾枚丹藥，成了是祖宗保佑，不成拉倒。


  放養的結果，是村裏覺醒仙種的男孩女孩數量懸殊不很大，每年總有一兩個女孩撞大運覺醒仙種，皇朝降低覺醒標準以後，“小仙女”就更多了。


  能入甄七娘這種牙婆眼裏的，都是長得清麗討喜，年紀在七八歲到十一二歲之間的女孩子，太小了眉眼沒長開，再大了不好調教。


  杜小草默默在心裏把焦溪村處在這個年齡段，長得好看又覺醒了仙種的女孩過一遍，有八個符合條件的。


  乍一聽不少，卻沒幾個是甄七娘摸得著的。


  像雪妮和玉扣，一個爹是村正，家有良田，城裏有山貨鋪子，另一個爹是仙城的官差，上門求通融的人踩禿門檻，都不差錢，不會賣女兒。


  然後是栗姐兒，長得頗為清秀，已經有了殷實婆家。


  謝秋娘的兩個女兒金雀兒、銀雀兒，孿生姐妹花，姿容才情都好，會寫字，會彈唱，會撒嬌，她們的娘就是高門大戶放出來的“遣妾”，打小就照著“寵妾”的路子培養。


  杜小草在河邊洗衣裳聽到的閑言，說謝秋娘想把一雙女兒送去仙郡裴家，給裴家的嫡長子做通房丫鬟。


  唯有杜小草，年歲剛剛好，攥在後娘手裏待價而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