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拒之門外
杜小草一怔，了然，不敢置信地看向杜青奎：“爹爹專程來找我，不會是想真的賣了杜衡吧？杜寶兒念仙塾的學費又不夠了？”
修仙是個無底洞，隻靠賣女兒可填不平。
杜青奎也懂得，如意算盤是送杜衡來“姐姐”身邊，一起伺候住在村正家的兩位貴公子，得些便宜賞賜。
既不用賣女兒，又能賺銀子貼補家用，若是杜衡入了貴公子的眼，又是一番造化。
此刻被杜小草當麵揭破心思，隻得訕訕解釋：“旱災越來越厲害，家裏的日子不好過，你弟弟在仙塾的花費又大，上回你娘……金氏去城裏找你，也是逼急了沒辦法，現在我們沒別的想法，就想送你妹妹來你身邊，幫著幹點粗活……”
“爹說的什麽胡話？覺得我一個奴婢能做得了公子的主？覺得杜衡能規規矩矩跟在我身邊幹粗活？她活膩了，我還沒有呢，趁兩位公子現在還沒回來，馬上離開！”
杜小草真急了，她才剛一回村，家裏人就跑來添亂，異想天開想讓杜衡來當不賣身的小丫鬟。
貴公子身邊，是什麽人都能靠近的嗎？
杜衡姿容尚可，但沒有二次覺醒仙種，也沒學過什麽伺候人的本事，就是一個漂亮點的小村姑，刁蠻又懶惰，讓她來伺候秦佑安，簡直笑話。
她毫不客氣地閂門攆人，擱從前杜青奎還能擺擺親爹的威風，拎著蘆葦杆抽她的腳踝，把人抽服，現在女兒站在他眼前，卻是別人家的財產，一句重話都說不得。
兩扇門板已經關得死死的，杜衡氣得想踹幾腳，被杜青奎拉住了，一起往巷外走。
父女倆過來的時候，雖然小心又小心，但巴掌大的村子，到處都是眼睛，隔著門縫看熱鬧的人不知凡幾，眼見父女倆灰溜溜地回來，嗤笑聲不斷。
金氏躲在一處柴火垛後，急巴巴等著丈夫帶回好消息，遠遠看見兩人蔫唧唧走回來，又氣又恨迎上前：
“怎麽回事？那死丫頭不認我這個後娘，連親爹也不肯認了？”
杜青奎黑著臉，不吭聲。
杜衡氣鼓鼓罵人：“她說一賣斷親恩，現在她是主人家的，跟咱們家沒一點關係，讓咱們離她遠遠的，否則就讓她伺候的公子打我們。”
金氏一聽“打”就犯怵，她在裴府挨的那四十板子，差點沒把她活活打死了，多虧白桃爹娘給她買了藥草，一路照看著回到村裏。
甄七娘也被打蔫了，回來後半個月沒出門，再出來也避著金氏，好像金氏身上染了什麽晦氣，沾上就倒黴一樣。
村裏人也笑話金氏得隴望蜀，想桃吃，誆賣了繼女還不罷休，還想長長久久從繼女身上薅羊毛，活該被打了板子。
金氏到處叨叨繼女“忘恩負義”，不顧全家人死活“吃獨食”，旁人聽在耳朵裏，半個字都不信，隻記得杜家的大女兒在村裏吃糠咽菜，進城就風光無限，“賣身為婢”居然是翻身的捷徑。
這讓甄七娘沾了光，都想借她的手，把女兒送到城裏的富貴人家去當侍婢。
甄七娘冒險帶金氏去裴府的目的，本就是這個，目的達到了，挨了二十板子也值了。
金氏罵罵咧咧一陣子，兒子從仙塾捎信回來，要銀子買淬體藥草，金氏拿不出錢，把鬼主意打到杜衡身上，想把這個親生的女兒也賣了。
她去找甄七娘商議價錢，開口就要一百兩銀子，氣得甄七娘冷笑，說杜衡十兩銀子都不值，現在災荒年景，像她這種沒覺醒過仙種的鄉下毛丫頭，除了臉好看毫無優點，性格又刁蠻，能賣十兩銀子就算不錯了。
非要賣高價，就隻能往髒地方送。
杜衡已經十二歲，再養兩年就能掛牌接客，長得又偏妖豔款，做姐兒伺候客人不需要溫良賢惠，刁蠻懶惰也不算太大缺點，老鴇買回去劃算，能給她二十兩身價銀子。
金氏氣得倒仰，她賣繼女得了整整二百兩，親女樣樣比繼女強，就是沒有覺醒仙種而已，身家銀子就差了十倍那麽多？
杜衡再怎麽不好，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送到大戶人家吃香喝辣還行，賣到髒地方迎來送往她怎麽舍得？
二十兩銀子而已，杜家差這麽點碎銀子？金氏還指望這個親生女兒攀上高枝孝敬她呢，怎麽會胡亂賣了。
事情僵持了一陣子，來村裏巡查夜獵的貴公子越來越多，謝秋娘近水樓台，把一雙孿生女兒送給了河東裴氏的嫡公子做丫鬟，得了一百枚金葉子的賞錢，謝家的兩個丫頭過上了富貴日子不算，還被主人賜下淬體藥草，二次覺醒仙種，現在已經是貨真價實的小仙女了。
金氏羨慕嫉妒恨，還不甘心，隻論長相，杜衡在整個焦溪村都數得著，就差在沒覺醒仙種上，早知如此，當年她就該多賣幾畝桑田，再給她爭取一次覺醒的機會。
現在後悔也遲了，隻能另外想門路。
繼女前腳回村，她後腳就琢磨著怎麽去占便宜，聽村正娘子說來了兩位貴公子，隻有杜小草一個人伺候，便想把杜衡塞過去當臨時丫鬟，看看有沒有攀高枝的機緣。
那四十板子，把金氏打明白了，不敢再蹦躂到繼女麵前，隻能讓丈夫杜青奎去試探，一照麵就碰了一鼻子灰，轉著圈的丟臉。
金氏羞惱懊喪，破口大罵繼女白眼狼：“親爹上門，連口水都不給喝，門都不讓進！”
杜青奎黑著臉辯解：“她現在是別人的奴婢，院子和水都是主人家的，她哪裏敢自作主張？”
金氏冷笑：“那謝家的倆丫頭，也是賣給別人當丫鬟，謝秋娘還不是相見就見？怎麽輪到你女兒，就條條框框那麽多規矩？”
“金雀兒和銀雀兒又不是賣給裴公子的，沒簽賣身契，都是自由身，都怪你聽信甄牙婆的話，胡亂把小草給賣了，否則她留在村裏一樣有機會，也不會跟我這個親爹生分！”
杜青奎一推二五六，把過錯全都栽到金氏頭上，氣得金氏晚飯都沒做，闔家餓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