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祖龍麵具
杜小草想不通，這麽醜陋驚悚的麵具，會有人出錢買回去嗎？
秦佑安輕笑：“當然有，有人想獵奇，有人想惡作劇，幾文錢而已，圖個開心。”
“這位公子氣宇非凡，要不要買一張紫胤仙帝的麵具戴上，辟邪除祟，升官發財，無病無災啊！”
不倫不類的吆賣，聽得杜小草發怔，紫胤仙帝是本朝開國帝君，他的仙容可以隨意製成麵具兜售？
秦佑安也驚異，看向小販手中的麵具，製作的相當精美，遠勝市麵上那些粗糙的貨色，眉目神情，跟懸掛在大胤仙宮中的祖帝畫像一模一樣，甚至還要更逼真一些。
小販佝僂著腰背，嘶啞著嗓子推銷麵具，“這位仙君器宇非凡，這一整條街上就數您最好看，這位小姑娘也是，活潑可愛。”
杜小草聽著他的嗓音有些耳熟，但周圍太喧囂吵鬧，聽不真切，想要靠近了仔細聽的時候，秦佑安已經接過那人手中的麵具，遞了一塊銀子過去。
“來，幫我戴上。”
他把麵具交到杜小草手上，杜小草好笑，仔細替他戴好，發現這麵具跟他的麵容頗為貼合，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樣，忍不住誇讚：“很好看，很適合你。”
秦佑安微笑，笑容裏有不易察覺的失落。
另一邊，售賣麵具給他的那個佝僂老人，正躲在一株高大的玉蘭樹下，緊盯著手中造型古怪的羅盤，中間那根赤紅如火的指針紋絲不動。
馬婆子從樹後閃出來，瞥了一眼，歎氣：“真的不是他。”
“不應該啊，難道羅盤壞了？”佝僂老人自言自語，還用力晃動了幾下手掌。
馬婆子冷嗤：“放心吧，你這老東西朽壞了，伏魔羅盤都壞不了，一千年了，次次精準，秦佑安確實不是紫胤轉世。”
佝僂老人還在歎氣，一個十二三歲，嘴角長著一顆漂亮紅痣的小姑娘，急匆匆扯著一個中年漢子的衣袖找過來，要買剛才那種漂亮麵具。
馬婆子抬頭看過去，微微蹙眉。
小姑娘似乎不怎麽習慣陌生人的打量，縮在中年漢子身後，羞怯地隻身邊露出半邊麵頰，睜大眼睛望向佝僂老人。
“那種麵具……我也想要，多少錢都想要。”
馬婆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從身後的木架上取下一個昆侖奴的麵具遞給她，“那種沒了，這個也挺好，送給你拿去玩吧。”
小姑娘麵露央求之色，馬婆子已經轉過身去，扶著瞽叟離開大叔，融入人群倏然不見。
隱約還有低語：“剛才那丫頭，是裝相誆人，還是沒有徹底覺醒？”
“都有可能，誰知道呢，這花燈節啊，是亂了，這世道，也要亂了。”
“……”
杜小草不知這場變故，拉著秦佑安的衣袖，步子輕快地往前走，買了兩個鯉魚糖人，跟秦佑安一人一個咬著吃，吃到一半才回神，疑惑地看向秦佑安的臉：“你的麵具呢？”
不知何時，麵具已經從秦佑安臉上消失，他自己卻渾然不覺，連杜小草都是此刻才意識到。
被擁擠的人群擠掉了？
花燈節上常常有人被擠落發冠，踩掉鞋履，但秦佑安是什麽人，弱冠之年的開靈境，一隻蚱蜢從他眼前飛過，都能精準鎖定，何況麵具滾落那麽大的動靜？
他稍一琢磨就想明白了，低聲安撫杜小草：“收起來了，人多戴著不方便。”
大胤皇室雖然因為祖帝遲遲沒有輪回現世，漸漸壓製不住桀驁不遜的世家大族，卻還沒有淪落到威嚴全無，市井小民都敢公然兜售祖帝麵具的地步。
那個推銷麵具給他的岣嶁老者，顯然是來試探他的。
何必多此一舉呢？他自己都接受了自己不是祖帝轉世的事實。
他把剛買回來的核雕手串遞給杜小草，一顆顆核桃精致小巧，比珍珠大不了多少，鏤雕得也精細，萌噠噠的很好看。
杜小草喜滋滋戴上，以為是秦佑安隨手買給她的，如果呂文昭在場，卻會驚訝的跳起來：冷如霜雪的玉麵公子秦佑安，居然也會像白帝城中那些紈絝公子一般，買花花草草送給身邊的寵婢？
夜色愈濃，天河兩岸的長街上掛滿明燈，光影斑駁搖曳到水麵上，金光粼粼閃爍。
杜小草的頭上、手腕甚至腳踝上，都多出許多奇巧玩意，有她自己相中的，也有秦佑安替她相中的。
經過一個山丘般高大氣派的店鋪時，她臉上多了一個羅刹麵具，手中多了一盞琉璃玉兔燈，六扇巴掌大的燈壁，都是用上品琉璃削製，兔子燈的眼睛用朱砂點了兩團，臉頰也用胭脂暈開兩團，生動可愛。
杜小草心情雀躍地拎著燈，邊走邊誇讚：“真漂亮！我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花燈，那掌櫃居然就送給我了……”
“這家店鋪背後的東主，是曲江白氏，白氏是大胤數一數二的商賈，地位不顯，處事圓滑。”
秦佑安語氣淡淡，說得隱晦，杜小草卻領悟到了內涵，原來人家是在討好秦佑安。
隻是這白氏雖然狡猾市儈，做出來的花燈卻精致炫目，長街上獨一份，她小心翼翼地拎著，燭火輝映在她臉頰上，笑靨如花。
偶爾被擁擠的人群阻擋，腳下趔趄幾下，頭上的金鈴叮啷悅耳，撩動不少路人的旖旎心思，頻頻看過去。
秦佑安被擁擠的人群阻擋，明明離她隻隔著幾步遠，一時卻衝不過去，終於衝過的時候，杜小草卻不見了，地上跌落一盞兔子燈，琉璃燈壁摔得四分五裂。
秦佑安不敢置信。
這一路上看花燈，呂文昭不滿他淡漠無趣，帶著崔小屠“找樂子”去了，秦佑安便自己帶著杜小草遊逛，出來玩的人太多了，杜小草又什麽都新奇，顛顛跑跑不知疲倦。
他盡力護著，身邊還有數十扈從，居然還能把人看丟了！
這絕不是意外！
普通人沒可能輕易製伏杜小草，她雖然沒有正經修煉，靠天材地寶滋養，勉強也有了“淬體三重”的修為，能嫻熟激活護身符籙，不至於無聲無息地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