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穢亂宮闈
未知的危險,讓白帝城中眾多世家惶恐不安,生怕自己成了妖鳥報複立威的祭品,府邸防護大陣每天都全力運轉,虛耗靈石無數。
秦佑安對妖鳥入京並不意外,拿著那份邸報從頭看到尾,看到禮部侍郎陸行儉被抄家問斬的條陳,麵色微冷。
呂文昭也看到了,歎息一聲:“可惜了陸大人耿介為國,落得如此下場,自己和兩個兒子都被五馬分屍,親生女兒和三個侄女入了女閭,旁支族人如驚弓之鳥,連夜逃出白帝城,最終能活下來的人,十不存一。”
“陸大人不是有三個兒子嘛?”
“最小的兒子陸禾機靈,直接鑽狗洞逃了,被追兵在臉上砍了一刀,血肉模糊跌落天河,不知是溺死了,還是逃走了。”
“崔後擅權,肆無忌憚,連陸大人這種良臣都敢屠戮,朝中百官敢怒不敢言,還有天水趙氏那樣的鼠輩跟她沆瀣一氣,陛下閉關修煉,諸事不理,朝政大權旁落外戚,長此以往,恐要動搖根基。”
唐圭說得鄭重,秦佑安和呂文昭都看向他,看向他身上的狄服。
唐三公子不止是隴西唐氏家主的庶公子,還是西狄王子,大胤越混亂,狄部的日子越舒坦。
他雖然在重建狄部的過程中,得到大胤皇室的資助,卻並不領情,覺得是互相利用,大胤扶持他當狄部王子,是為了打壓日益跋扈的隴西唐氏。
唐圭說得話雖然犀利,卻是實情,如今的大胤危機四伏,被寄予厚望的秦佑安,也沒能弱冠之年覺醒紫胤仙帝的記憶和神通,斷了宗室長老們的殷殷期盼。
隻憑一個“睿王世子”的名頭,他無法擔起匡扶社稷的重任。
呂文昭想得樂觀:“你不是紫胤仙帝,現任仙帝的那幾位皇子,不會再把你當眼中釘了,你可以安然返回白帝城,做一個逍遙世子,錦衣玉食,華屋美婢,暢快一世。”
秦佑安搖頭:“非我所欲也。”
“明哲保身嘛,別鑽牛角尖想著兼濟天下,你隻是旁支世子,不是嫡係皇子,更不是太子,便是太子,現在都活著戰戰兢兢,隻想著怎麽迎娶崔氏的貴女做正妃,保住登基的機會。”
呂文昭說得認真,唐圭也勸秦佑安韜光養晦,“此一時彼一時,你現在最該做的,是給自己選一個家世出眾的世子妃,鞏固地位,再圖後來。”
換言之,要尋找盟友。
秦佑安沉默許久。
他失去了“紫胤仙帝”這場大機緣,處境微妙,為了避免橫生枝節,為小人所趁,聯姻是最便捷的手段,隻要他願意,十大世家都會同意嫁貴女給他。
但他不願意。
富貴如浮雲蒼狗,最難得是澄澈心境,他不想娶一個素未相識的女子,縱然舉案齊眉,一生相敬如冰。
早春多雨,溪澗中的暖風吹得枝頭杏花煙潤,唐圭本來坐著吃他的糕點,忽然輕笑起來:“京中紈絝們都在傳,嵇鉉已經失寵了,崔明月正在物色新的臠寵,猜猜看,她會找誰呢?”
他直呼崔皇後的閨中名諱,又涉及內帷醜聞,幾乎算是把大胤皇室僅剩的體麵都給剝了下來。
呂文昭氣悶不屑:“妖後穢亂宮闈!”
唐圭豎起食指,噓了一聲:“慎言。”
一場閑聊不歡而散,杜小草卻警覺地發現,村中多了幾位世家閨秀,氣度容貌都遠飛陽翟宋依瑤可比,尤其是那位出身天水郡的趙家小姐,容顏似春水般瀲灩純淨,嗓音也極為溫婉柔美,隱隱含羞地前來小院拜會“兩位世兄”。
秦佑安淡然接待,呂文昭也收斂了性情,沒像平時那般插科打諢,言行舉止都很合世家公子的風範。
這些大小姐們沒誰留意杜小草,一個沒長開的小丫鬟罷了,端茶倒水還算殷勤,不值一提。
杜小草也竭力減少存在感,趁著秦佑安陪她們去東鳧山巒踏青遊玩,去村頭的老榆錢樹下散心。
有個頑童衝撞了貴客的靈獸坐騎,差點被踩斷了脊骨,驚魂甫定地坐在路邊哭,杜小草送了他一個香柚,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那個差點踩了他的靈獸背上,坐著一個錦衣玉帶的年輕公子,腰佩朱紅色的玉蟬,手持同款的玉笛,趾高氣昂,神色邪佞,看到杜小草這個村姑妝扮的清麗少女,眼睛亮了。
山野村姑,情竇初開,又沒見過什麽大世麵,憑他的家世、魅力還不是手到擒來?
便是她的家人攜美自持,他也有本事讓人對自己死心塌地,心甘情願跟著他做貼身侍婢,素手調羹,羅衫半褪,別有滋味。
杜小草渾然不覺,慵懶地坐在神君廟外的大青石上,春日困倦,她嗅著濃鬱的香火氣味,快要睡著的時候,有人用長笛挑起她挎著的竹籃,斜睨一眼籃中的幾樣山珍,笑容輕佻地問她:
“多少錢啊?小妹妹?”
“不賣,這是我給公子準備的晚膳。”
“我就是公子啊,賣給我也是一樣的。”
杜小草懶得跟他饒舌,起身離開,竹籃都丟棄了,玉笛公子卻不肯罷手,騎著一頭白麋鹿緊追過來,還伸出手去強拉她,要把她拉上麋鹿帶走。
推搡爭執間,杜小草的頭微微一偏,那人的指尖恰好落到她眉心的靈紋上……
“轟”地一聲,無邊火海倒卷而來,刺得他臉色慘白,還沒回過神,就被“杜小草”從白麋鹿背上扯下來,揪著他的發冠和玉帶,扔麻杆一樣扔進對麵的山壁裏。
“砰”一聲悶響,石壁搖搖震顫,原本光滑如鏡,一整麵牆般聳立在道邊的黛色山壁,忽然鑲嵌進去一個人形異物,身體側立,前半身鑲得牢牢的,摳都不好摳下來。
石壁也因為遭受重擊,蛛網一般碎裂一地小石子,幾乎把人給埋了起來,隻露出一個後腦勺在外邊。
血沿著石壁流淌,人已經骨斷筋折。
杜小草沒事人一般拍拍手,撿起地上的竹籃離開石壁。
回到小院的時候,她已經徹底忘記剛才發生了什麽事,還疑惑自己手上怎麽磨破了一塊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