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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一封家書

  秦佑安微微驚歎,穿著褻-衣走到窗前。


  一輪滿月當空,照得村中恍若白晝。


  輪值的數十扈從,站在廊下、院中,沒有人偷懶打盹。


  這麽嚴密的看護,居然還能有人闖入他的寢間?


  被他察覺以後,還能無聲無息地隱匿!


  這修為,要高深到何等程度?


  這樣的高人,所為何來?

  秦佑安思緒紛亂,猜測是某位大世家的家主,微服潛入焦溪村,順便來看看他這個名滿七十二洲的皇族俊彥?


  杜小草渾然不覺,一夜酣眠,日上三竿才起床。


  秦佑安已經下樓,去了院子裏,坐在石桌旁跟呂文昭手談。


  “昨夜有人夜闖,進了我的房間。”


  呂文昭震驚:“好大的膽子!”


  “本事大,膽子也就大,好在他並無惡意,被我發現就退走了。”


  “這太可怕了!萬一他有惡意呢,你和那小丫頭全都危險了。”


  秦佑安是開靈境巔峰,昨夜之人那般淡定從容,起碼得是邀月境,半步紫陽都有可能。


  秦佑安身邊有三位供奉,兩位引星境巔峰,一位邀月境高手,叫蘇木,相貌似中年儒雅書生。


  他先去了秦佑安的寢間查看一番,還激活一張圖案古怪的符籙,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


  “好叫世子知曉,昨夜來訪來的那位,未必就是人啊。”


  這思路很清奇,瞬間就開了另一扇門。


  呂文昭秒懂,也更奇怪了,如果昨夜溜進來的不是人,那就是精魅邪祟。


  放眼東鳧,最厲害的邪祟是誰?

  東鳧神君祝青筠啊。


  前朝餘孽,力戰本朝五嶽之二,不落下風,把這片山河正經敕封過的神祗,打得金身粉碎。


  震驚朝野山河的猛人。


  他半夜三更,不好好躺在泥塑金身裏養神,跑來驚擾秦佑安幹嘛?


  呂文昭皺眉想了想,猜測道:


  “是不是最近在東鳧山上建別院的世家,太多了,驚擾了他,跑來警告?”


  妖鳥葬墟靈氣充溢,風景雅秀。


  來此地曆練的世家膏粱子弟,頗有一些人嫌棄村中聒噪,雇人在周圍崖壁上修建竹籬茅舍。


  還有人直接在山巔擺出玲瓏洞天,亭台樓閣瞬間浮現。


  入山狩獵的村民就看到,雲遮霧罩的山巒之間,一座座恢弘樓閣拔地而起。


  仙氣縹緲,飛鳶盤旋,氣派非凡。


  這是明晃晃地欺藐東鳧神君。


  傳說中祝青筠不是好脾氣的人,這麽隱忍,是有顧忌。


  是想得到大胤皇室的敕封,名列譜牒,成為一方山水正神,不然早就發怒,把那些驚擾他的世家子弟轟走了。


  隨後一場神戰,東嶽、南嶽灰頭土臉,東鳧神君名揚天下。


  大胤皇室騎虎難下,要麽全力以赴鎮壓了他,要麽就隻能招安,讓他成為本朝的山水正神。


  焦溪村眾多世家子弟中,秦佑安是唯一的皇族。


  東鳧神君找上他,也在情理之中。


  蘇姓供奉給他的建議,是立刻給家中寫信一封,轉達東鳧神君的訴求。


  秦佑安遲疑:“如何斷定,祝青筠就是想要招安呢?”


  “如果他不想招安,世子怕是沒機會坐在這兒手談。”


  昨天夜裏,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蘇供奉不是信口胡說。


  他剛剛激活的那張古怪符籙,能鎖定陰魂出沒過的痕跡和氣息,可以確定昨晚確實有陰魂闖入。


  然鵝,這是一個微妙的誤會。


  東鳧神君來是來了,衝著的是寢間的小丫鬟,而非秦佑安。


  秦世子一封家書寫出去,提及祝青筠想要招安。


  話一出口,便覆水難收。


  一樁苦差事,穩穩地落在了他頭上。


  此時他還不知,拂開棋盤,擺出筆墨硯台,給父王母妃寫家書。


  呂文昭無聊地打了個哈欠,一轉頭看見杜小草挽著雙丫髻下樓來,微微一哂:

  “小草姑娘,起這麽早?餓不餓,要不要讓你的秦世子下廚,給你煮一碗雞湯餛飩?”


  杜小草赧然。


  她身為侍婢,起床比主人晚一個時辰。


  怎麽看,怎麽沒規矩。


  村正娘子已經來過一趟,把小院拾掇得整整齊齊,還在膳盒裏給她留了一碟青團、一碗薏米蓮子粥。


  她忍著羞慚,坐到竹簦上,小口喝粥,吃青團。


  這青團是用深山裏的幾種稀罕野菜做的,味道清甜爽口,她一口氣吃完了,意猶未盡地打起飽嗝,讓呂文昭又笑話了一頓。


  她窘得麵頰漲紅,不肯再呆在院子裏,領著小巨爻去村頭的老榆錢樹下閑玩。


  不冷不熱的好時節,稻穗的香氣隨著山風吹入鼻間,莫名心安。


  小巨爻這幾天多了個玩伴,一頭白狼,東鳧土地桑弘洋身邊的那頭白狼。


  一魚一狼,四處瞎逛。


  杜小草有些怵狼,不敢騎到它背上。


  大白狼便縮成一隻奶犬的模樣,毛絨絨一小團,繞著她的腳踝轉悠,呆萌可愛。


  杜小草壯著膽子rua了幾回,覺得小白狼還算溫馴,也能聽懂她說話。


  沒那麽怕了,放心大膽地騎。


  焦溪村中,擁有靈獸坐騎的貴女很多,小丫鬟就她一個,羨慕煞人。


  金氏和杜衡遠遠見了,恨得牙根發酸。


  這娘倆都見不得杜小草春風如意,巴不得她一輩子倒大黴。


  偏偏杜小草日子過得舒坦,穿金戴銀不算,連靈獸坐騎都有了。


  杜衡凝聚靈紋,已經好幾個月,貨真價實的小仙女,前途也漸漸明朗,傍上了白石粼。


  白公子幾番要買杜小草,沒能如願,聽說她的“胞妹”除夕日離奇覺醒仙種,一次就凝聚出鳳羽花靈紋,立刻派人去杜家商議“買丫鬟”。


  白花花的銀子擺在眼前,金氏卻心大了,不肯仨瓜倆棗賣了親生的女兒。


  那樣賣再多銀子,也是一錘子買賣,不如嫁到殷實人家當主母,細水長流地貼補娘家。


  擱在從前,金氏是沒有這種覺悟的,直到她見了金雀兒七竅流血的屍體。


  杜小草從金花鎮回來的時候,把金雀兒的屍體裝進芥袋,帶回了焦溪村,交給謝秋娘入土安葬。


  謝秋娘抱著滿臉是血的女兒,哭得死去活來。


  杜小草沒提金雀兒害人的事,隻說她和妹妹銀雀兒,都被轉賣到巫疆花船上。


  受不了鴇母打罵,客人欺辱,遁入深山密林,誤食了毒蘑菇死了,銀雀兒的屍體還被蟒蛇吞了。


  去年此時,謝秋娘歡天喜地地把女兒送到裴行濯身邊,以為她們從此就能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誰知道隻風光了半年,裴公子就膩了。


  把姐妹倆賞賜給一位附庸老家主,又被那家主的嫡妻提腳發賣,輾轉流落到千裏之外的花船上,枉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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