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顧妾庶女
嘰嘰呱呱聊著天,青芽端來茶水和糕點,擺在臨窗的案幾上。
杜小草招呼小姐妹:“都嚐嚐吧,裴夫人聽說我不舒服,特意賞來的紫蘇糕,用好幾種靈草做的,一塊就值幾十兩銀子……”
她還沒離開裴府的時候,就惦記著想吃,今日終於如願。
垂珠和白桃也饞了許久,三隻手輪番伸出,轉眼把一小碟糕點吃沒了。
垂珠意猶未盡地咂咂嘴,輕聲歎氣:
“真羨慕你啊小草,出門一趟,回來就當上小姐了,以後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穿什麽就穿什麽,凡事隨心,再不用看嬤嬤的臉色,去年那個蔡婆子你還記得吧,罵你心大,不識好歹,不肯認她做幹娘,還笑話說‘有本事認了裴夫人做幹娘’,真被那老貨說中了,你真喊裴夫人娘了……”
杜小草回想前事,搖了搖頭,從侍婢變成小姐,是福是禍還不一定呢。
她把早上裴半山派嬤嬤傳話,攔住她不讓去裴夫人院子請安的糗事,低聲說了一遍。
“我夾在這兩夫妻中間,夾板氣有得受了……”
白桃趕緊把秦佑安捎來的話說給她,“世子說了,讓你凡事聽裴大官人的,他才是家主。”
杜小草遲疑,直覺裴半山靠不住。
白桃耐心地勸:“世子說,抬舉你做小姐的是河東裴氏,不是許氏,裴大官人若是有什麽閃失,你就離開火羽城,去河東主家客居,也是一樣的。”
杜小草了然。
她在河東裴氏的譜牒上叫裴若,這個“若”是嫡支家主賜下的,難得的殊榮。
她雖然人在火羽分支做小姐,卻是河東嫡支一力促成的,裴夫人也好,裴半山也罷,都是執行的人,不是拿主意的人。
將來出麵去跟秦佑安,跟睿王府談籌碼的人,也隻會是河東嫡支。
她沒必要浪費心神,去跟裴夫人多做周旋,真要落到裴夫人手中,裴夫人也不會因為她今時今日的恭謙,就心慈手軟。
杜小草讓白桃捎話給秦佑安,說自己懂得其中關竅,不會懟上裴夫人,也不會偏幫裴半山。
吃罷點心,喝了一會清茶,話題不知不覺歪到裴家的“兩位公子”身上。
杜小草這趟再回裴府,直接就被安頓到燕閣,沒機會也不便再去天愚院,不知道裴大少的傻病如何了,問垂珠:
垂珠搖頭:“他一直呆在東溪別苑,沒有回來過,傻病應該沒痊愈,修為也沒突破。”
“天愚院就一直空著?”
“可不空著嘛,大小丫鬟都無事可做,就我倒黴,好好的被滌惡鏡照出有邪祟附體,被那些混賬官差拖到空屋子裏,折騰了三天三夜才放出來……”
杜小草聽得驚悚:“三天三夜?!他們沒把你……”
“沒有!你別往歪處想,就是讓我坐在一個貼滿玄奧符籙的法陣裏,不能說話,也不能動,硬說我識海裏藏匿邪祟,還把我按在大木桶裏浸泡,那桶裏的藥汁稀奇古怪,有時候冒金光,有時候冒紅光,有時候就是黑光,可嚇人了,還用勘天羅盤在旁邊監看,最後什麽也沒發現!”
她平白被折騰一頓,出來時人瘦了一圈,嬰兒肥的下巴都沒了。
杜小草聽著小姐妹抱怨,心中微微一涼。
去年冬天,滌惡鏡也照過她,沒發現妖鳥蹤跡,反而是金氏,平白被折騰了幾個時辰。
杜小草幾乎可以斷定,垂珠會被滌惡鏡照出邪祟,跟她凝聚靈紋那晚的異樣有關。
那一晚,裴府西跨院,她和垂珠在同一個房間裏淬體。
她成功凝聚了一瓣極淡極淡的靈紋,垂珠卻要功虧一簣,二次覺醒仙種失敗。
呂文昭給的淬體藥草過於躁進,垂珠又失敗不起,寧死也不肯放棄,整個人都魔怔了,激得滿屋煞氣。
這煞氣波及到杜小草,讓她眉心淡而又淡的靈紋燦若雲霞,逸散出的星芒籠罩了垂珠。
之後她也迷怔了,不記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醒來時,垂珠的眉心已經凝聚出漂亮的鳳羽花靈紋。
當時她就猜測,垂珠能順利凝聚靈紋,也許跟她有些關係。
經過這麽多離奇詭譎的事情以後,尤其是妹妹杜衡也逆天凝聚出一朵鳳羽花靈紋以後,杜小草已經可以確定肯定,鳳羽花,就是那隻妖鳥的本命靈紋。
她從金花鎮帶回的那一匣古籍中,有一本畫冊上提到鳳羽花,說這是一種隻存在女子靈紋中,現實中並沒有的仙葩。
在大胤仙朝,鳳羽花靈紋屬於“奇詭類”,極為罕見,
杜小草身邊就出現兩人,還都是她在場的情況下凝聚成的。
她萬幸金氏母女為了自誇攬功,沒提及她當時在杜家的事。
垂珠這邊,卻是瞞不住的,除了白桃這個知情人,柳娘子也在場。
隻要有心人順藤摸瓜,一定能摸到她這個妖鳥宿主身上。
杜小草添了一樁心事,又無人可以傾訴,對秦佑安都不敢提起。
針線房徐嬤嬤給她送來新做好的衣裳,滿臉堆笑地行禮問安:
“二小姐,婆子們手拙,做的針線粗陋,您且將就著穿,夫人說了,衣裳不合意,就讓樊娘子陪著您去城中的雲裳閣,那兒的賣的都是仙子們穿的天衣,不是尋常布料裁製的,邊邊角角都冒著仙氣……”
杜小草看了看那疊衣裙,款式如何且不說,布料清一色的雲錦素絹,綾羅彩緞,綴著東珠,緙著金絲,鑲嵌的螺鈿銀珠琳琅滿目。
她讓青芽把緙了金絲的衣物全都挑出來,交給徐嬤嬤帶回去返工。
“嬤嬤忘了,我是庶出的女兒,按照河東裴氏的族規,衣擺、鞋履都不能緙金,隻能緙銀。”
徐嬤嬤一愣。
她身為針線房的管事,對這條規矩當然記得清楚,但裴夫人說得明白,這位“二小姐”是記在她名下的,記嫡也是嫡。
杜小草卻自認庶女。
“我生母是顧妾,大官人教導說不可忘了她的生恩,不能貪圖一個記嫡的名聲,就棄了骨肉情分,他已經寫信給嫡支家主,端午祭祖的時候,就從譜牒上改過來。”
徐嬤嬤了然,麵色複雜的接過那摞緙了金絲的衣裳,倒退著離開房間。
看她走的方向,不是回針線房,去了裴夫人的雲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