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敲打裴蘭
一盞茶的功夫，包大娘又到了雲霞院。
依舊是傳裴大官人的話，讓裴夫人馬上把朱駿全家攆出府去。
“裴夫人，朱駿算是死在大官人手上的，繼續留著他的老婆崽子在府裏，後患無窮，他那個兒子朱耷年輕氣盛，跋扈凶橫，萬一受了誰的攛掇，對大官人和二小姐不利……”
話未說完，一盞滾燙的熱茶砸過來，正砸在包大娘的右臉上。
茶梗和熱水呼呼而下，驚得周圍伺候的仆婢心驚膽戰。
裴夫人脾氣不好，打罵奴婢都是常事，打包大娘還是頭一回。
這位可是河東宗主的親信，入府十幾年，地位超然，裴夫人從來都是捧著她，今日卻翻了臉。
包大娘似乎早有預料，笑容燦爛地看向裴夫人：
“恭喜夫人啊，終於熬出頭了。”
裴夫人冷哼：“是啊，沒有阿貓阿狗礙眼的日子，就是舒坦。”
“阿貓阿狗礙眼是不順心，去給別人當阿貓阿狗，日子也不見得順心，夫人邁出這一步，日後勿要後悔。”
“我許瑾一生做事，全憑本心，不需要旁人來教，包嬤嬤你離開河東十幾年，早就思鄉了吧，今日就收拾行李，落葉歸根……”
“奴婢謝夫人恩典，但大官人叮囑奴婢，從今日起就去侍奉兩位小姐，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得護住兩位小姐，夫人您有青雲之誌，我們奴婢秧子不敢攔著，隻求相安無事就好……”
裴夫人氣得拍案厲喝：“滾！”
包大娘施施然行了個禮，離開雲霞院，去侍奉“兩位小姐”。
蘭舍寂寥無人，裴蘭還被關在家祠裏，她進去略看了幾眼，徑直去了燕閣。
杜小草遠遠見她走過來，急忙迎上前：
“大娘子……”
“二小姐莫急，先坐下了，聽奴婢慢慢給你說。”
千言萬語，概括起來就一句：裴大官人死了！
杜小草雖然早有預料，依然震撼，問包大娘：
“是裴夫人下的手？”
“是她設的局，她兒子下的手。”
杜小草觳觫，裴大少？裴煜？他的傻病好了？
他敢殺裴大官人？
弑父滅親啊，車裂的大罪啊！
包大娘歎氣：“裴煜先吞噬了大官人的精血修為，晉升開靈境以後，才慢慢恢複了神智，那時候已經遲了。”
“裴煜是開靈境了？”
“是，還是開靈境巔峰……簡直匪夷所思！”
杜小草又是一驚。
仙路漫漫，修為都是一步一個台階，裴煜卻逆天而行，從淬體境巔峰直達開靈境巔峰，橫跨了一個大境界。
就算是旁門左道，也是人人豔羨的旁門左道啊，一旦傳開，不知道有多少人效仿。
杜小草稍微想一想，都知道仙門從此多事。
包大娘唉聲歎氣，怪自己大意，讓裴夫人在眼皮子底下害死了家主。
那日她得了杜小草提醒，匆忙趕回東溪別苑的時候，裴大官人已經是個死人了。
屍體枯癟梆硬，至少已經死了兩天。
“要不是我趕回去的及時，夫人……許氏還要把他煉成傀儡！早上我看見大官人衝我笑，以為他還活著，其實已經被黑巫附體！”
包大娘懊惱愧悔，無可奈何。
杜小草已經被震撼得麻木。
裴夫人謀劃此事已有多年，並非臨時起意，六年前兒子練功練出岔子，她跟裴半山的感情也一日淡似一日的時候，她就開始布局了。
各種靈草、靈藥、靈酒，不要錢一樣往紈絝丈夫身上堆，堆出開靈境的修為。
不為夫榮妻貴，隻為把他煉成一顆“人丹”。
裴半山紈絝半生，吃不了閉關的苦，整日跟美妾侍婢飲酒廝混，躺在妻子掙的萬貫家財上醉生夢死。
擱在往常，裴夫人就忍了。
兒子傻了以後，她忍不了了，把那些侍妾、美婢、通房，全部提腳發賣，又指使趙奉賢克扣丈夫的風流花費，讓他除了去東溪苦修，別無它路可走。
裴半山驚覺自己成了傀儡家主，想要振肅家風，廢黜裴夫人。
這是癡人說夢。
被狠狠教訓幾次以後，他漸漸地認清了形勢，閉關苦修，想靠漲修為提升地位。
修為真的漲上去了，人丹也快要煉成了。
杜小草以為裴大官人是因為“元嫡淫奔”，躲羞遁走東溪別苑。
包大娘查到的蛛絲馬跡，並非如此，說是有人拿著裴大公子的信物，把他誆去了東溪別苑。
能讓裴半山方寸大亂，撇下滿堂賓客立刻出城的信物，必定不是一般的東西。
是一枚槐佩。
此物對裴氏子孫的重要性，媲美玉璽對皇帝的重要性，丟了這件東西，裴大公子這輩子都別想認祖歸宗了。
裴夫人能拿到這枚玉佩，裴顯凶多吉少。
火羽裴府，已經是裴夫人母子的囊中之物。
裴大官人被吞噬了精血修為，還差一點被祭煉成屍傀，被包大娘撞破以後，黑巫遁走，臨走前放了一把火。
裴半山灰飛煙滅。
喪禮辦得很隆重，火羽城的豪紳顯貴全部到場，比認親宴時來得更齊全。
都是耳聰目明的人，都猜到裴夫人傍上了了不得的大靠山，暫時還沒猜到仙後身上。
河東裴氏派來吊唁的人，是桑林四老。
峨冠博帶，氣度高蹈，當眾轉達宗主的命令，要帶火羽裴府的兩位小姐，裴蘭和裴若去祖地教養。
裴夫人斷然拒絕。
“家君新喪，蘭兒和若兒都是孝女，要為父守孝三年，桑衫君和宗主的好意我心領了，恕難從命。”
拒絕地明明白白。
四老也不爭執，留下兩位教養嬤嬤，兩位供奉嬤嬤，連燕閣和蘭舍都沒邁入一步，怫然離去。
新來的供奉嬤嬤，是給裴蘭準備的，教養嬤嬤一人一個。
分到燕閣的叫薊娘子，祖父是太醫，母親是巫女，精通醫蠱之術。
“有我在身邊，二小姐不必擔心被人種蠱。”
“如此甚好，有勞薊嬤嬤。”
裴蘭坐在一旁，麵色頗不自然，宗主派這麽一位教養嬤嬤過來，提防誰不用明說。
偏偏，薊嬤嬤就明說了。
“大小姐，宗主讓我轉告你，既入了裴氏譜牒，就要守裴氏的規矩，靈犀蠱的事可一不可再，你義父已經被槐祖囚入宗祠，若你執迷不悟……”
“不會了！嬤嬤，我再也不敢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