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驅逐蠱師
院子裏彌漫著淡淡的果香,很快又被濃鬱的藥氣壓下,滿滿一大罐湯藥,讓杜小草拿不準雪妮是真病呢還是裝病。
她頗通藥理,主動幫忙煎藥,用小竹勺輕輕翻動罐底的藥材,明顯不是治療驚悸夢魘的藥,而是治療傷痛的藥,府裏有仆婢犯錯挨打,都會買幾副這樣的藥材熬煮服用。
所以,雪妮身上有傷?
杜小草蹙眉,靠近雪妮身後仔細嗅了嗅,捕捉到了一絲極淡極淡的血腥氣味。
以她的五感六識,靠得這麽近才能聞到,院子裏的其它人,肯定是發現不了的。
她低低喊了雪妮一聲:“你身上……怎麽回事?”
雪妮急窘,忽然攥住杜小草的手腕,麵色痛苦扭曲,仿佛遭受著什麽酷刑一般,嘴上卻說著輕鬆的家常:
“小草,回村告訴我爹娘別擔心,就一點小病而已,吃幾副藥就好了,沒想到你和白叔白嬸都來看我……”
雪妮眼色連連,手上的力道也十足,杜小草被她攥得生疼,隨手撩開她的衣袖,觸目驚心的傷痕,不知道是用鞭子還是雞毛撣子抽出來的。
杜小草忍住不安,裝得若無其事地跟她聊天:
“你的病是小病,姚村正的腿傷可不輕,他想進城來找個好大夫治一治……”
“不要來!城裏沒什麽好大夫,還亂得很,你讓爹在村裏靜養就好!”
雪妮一口回絕,攥著杜小草的手背微微顫抖,正想再說什麽,忽然噤聲。
身後響起腳步聲,玉扣爹端著湯藥過來,催促侄女喝下。
杜小草隨手接過,問他有沒有蜜餞?
“雪妮怕苦,每次喝藥都用蜜餞甜嘴。”
玉扣爹被支走,杜小草卻不知道是把藥潑到菜地裏,還是讓雪妮喝下去。
雪妮毫不糾結,沒等玉扣爹拿來蜜餞,端起藥碗一飲而盡,看向杜小草的眼神卻一言難盡。
杜小草悄悄衝她做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已經明白她的處境,一定會救她出去。
迄今為止,玉扣爹最大的馬腳,不是沒認出杜小草,而是不認識白桃的爹娘。
杜小草介紹他們是自己貼身侍婢的父母,因為掛念女兒進城看望時,他毫無波動。
確定他有古怪,杜小草反而淡定了,沒跟他聊村中瑣事,說起去年在城南遇上的事。
“那個偷銀袋的蟊賊,後來怎樣了?”
“逃了。”
“不是已經上了鐐銬麽,還能逃?”
“他是巫疆的蠱師,精於幻化之術,還能操控神魂,神異得很,區區一個蹩腳官差,怎麽可能擒得住他?”
語氣驕矜,用蹩腳官差形容玉扣爹,恰恰證明他不是玉扣爹,而是那個蟊賊本賊。
能從秦佑安身上偷走銀袋的蟊賊,肯定不是一般的蟊賊。
能把他從人群裏抓出來的小姑娘,也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可惜這位巫疆蠱師蒙在鼓裏,並不知道是杜小草戳穿了他那天的偽裝,也沒記住這個一晃而過的小丫鬟。
杜小草神色不變,笑得問他玉扣的下落。
“想吃魚買幾條就好,親自去撈……玉扣不會撈魚的呀?”
“哈哈!小姑娘頑皮,扯謊出門去玩罷了,等吃午飯的時候,她就會回來了。”
彼此又閑聊幾句家常,杜小草始終神色如常,悄悄打量玉扣爹,眼前的這個男人,皮囊是姚捕頭的,內裏早換了人,是邪祟附體,還是黑巫作祟,不得而知。
雪妮明顯是被他脅迫了,昔日的小姐妹登門都不敢吐露實情,反而一再暗示她逃走。
是逃走,不是求援。
哪怕杜小草搬出姚村正腿“傷口難愈”的借口,她都不肯讓爹爹進城求診。
因為姚村正進了城,一定會住進這座小院,落入假玉扣爹手中。
杜小草琢磨不透假玉扣爹的修為和戰力,從雪妮的反應看,應該深不可測。
但杜小草今日登門拜訪,不是孤身一人,她帶著兩位供奉嬤嬤,還有精壯的車夫和隨從。
人多勢眾,奮起一搏,大聲向鄰裏呼救,向不遠處仙塾裏的夫子呼救,贏麵很大的。
雪妮卻畏懼到骨子裏,連出了什麽事都不敢說,隻用眼神暗示小姐妹逃走。
杜小草一頭闖進院子裏,想離開沒那麽容易,也不甘心就這麽離開。
她有妖鳥傍身,有兩位供奉嬤嬤守護,巷口還守著一大群侍從,符籙法寶眾多,這個假玉扣爹就算實力強橫,想殺了她,困住她,都是白日做夢。
她有些替村正夫妻慶幸,得虧這一年多變故迭出,他們又太信任姚捕頭這個兄弟,沒有進城探望女兒,否則有來無回。
這種人命關天的大事,不知道便罷,既然已經知道,能幫是一定要幫的。
慢說受害者是她的小姐妹,就算是完全不相幹的陌生人,也不會袖手不管。
怎麽幫呢?
是虛與委蛇?還是武力震懾?
正蹙眉沉思,雪妮輕笑著推了推她:
“小草,你剛才不是說,中午要去翠華樓吃飯麽,還約了朋友?馬上就中午了,你也見過我了,沒其他事的話,就去翠華樓吧,我偶有小疾,喝了藥感覺好多了,你不必掛在心上。”
杜小草輕笑:“翠華樓敞開門做生意,有錢就能去,你這兒路遠,我難得來一趟,你還攆我。”
她故作委屈,指了指身上的華服:
“我現在是裴府的二小姐了,世家千金,身份尊貴,出門一趟不容易,今日還是偷偷溜過來的,下次想再來看你,不知道要等多久,再等一年半載也說不定……”
雪妮焦躁:“你現在是千金小姐了,別因為我耽擱了要緊事,我從小就身體好,一點小病沒事的,等我病好了,就去裴府看你。”
杜小草眸光微垂,發現雪妮的身體瑟瑟顫抖,仿佛在承受著什麽難熬的酷刑。
這個假玉扣爹自稱巫疆蠱師,肯定在雪妮身上養了什麽惡毒蠱蟲,不聽話就會劇痛難忍。
她打定主意立刻救人,給兩位供奉嬤嬤使了個眼色,一前一後擋在雪妮麵前,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既然你是小病,又已經見好了,中午就跟我一起去翠華樓吧,還有姚叔,難得見一次麵,一起去吃飯吧,我做東。”
她邊說邊拍了一張噬惡符在雪妮身上,一股赤煙和一股黑煙嗤嗤燃起。
蠱蟲死了。
蠱師立刻被反噬,動作一下子僵在那裏,如同被誰施了定身術,臉色也變得慘白。
兩位供奉嬤嬤,柴嫗和黎嫗趁機衝到他身邊,一根枯木藤般的法器刺穿了蠱師的手臂。
雪妮驚恐大喊:“那是我叔叔的身體,不要傷了要害!”
“哈哈哈哈!”
蠱師下巴揚起,張狂大笑,滿臉絡腮胡須一顫一顫,說不出的得意恣狂,大聲譏誚杜小草:
“小丫頭,我記起你是誰了,去年城南河堤邊上,就是你壞了我的好事!也害了你的這個姚叔,我就是在那之後上了他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