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發落豪奴
杜小草心中籲歎,沒有挽留。
趙奉賢的長子趙天佑忽然衝出來,重重跪在青芽身邊,搶在青芽開口求去之前,大聲懇請裴夫人:
“小仆與青芽青梅竹馬,求夫人恩賞賜婚,讓小仆與青芽姑娘成家立業,一世和美。”
趙奉賢沒料到兒子有此一求,愣怔當場。
青芽也驚呆了,抬頭看著趙天佑,蹙眉剛要反詰,朱耷按住了她,幫腔懇求裴夫人:
“夫人,天佑與青芽情投意合,早有締結連理之意,今日朱耷就要離府,走之前能見到他們牽手……此生不憾!”
裴夫人麵露無奈:“傻孩子,你這又是何必呢?”
“求夫人成全!”朱耷重重磕頭。
“求夫人成全!”趙天佑也磕頭。
青芽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竭力掙脫鉗製,膝行向前數步,大聲撇清:
“夫人,奴婢雖然跟天佑哥哥一起長大,一直都拿他當哥哥的,奴婢跟朱耷情投意合,此生非他不嫁,願意隨他一起離府,生死不棄,求夫人慈悲,成全了奴婢的念想……”
朱耷斷然否認:“青芽姑娘癔症了,你我何曾情投意合過?如果不是要離開裴府,我要娶的人也是浣碧!”
青芽語塞,眼淚洶湧而下,啪嗒啪嗒滴在玉磚上。
裴夫人看向趙奉賢:“大管事怎麽說?”
趙奉賢尷尬糾結,看看青芽,再看看眼巴巴的大兒子,不知該如何說。
趙天佑踉蹌撲到父親腳下,緊扯著他的衣擺,無聲央求。
趙奉賢拗不過兒子,麵朝裴夫人跪下:
“求夫人成全。”
裴煜氣定神閑,絲毫沒被這場變故驚擾,發落了朱耷,又問樊娘子什麽打算?
樊娘子趕緊跪下:“夫人!大公子!我與朱駿隻做了六年夫妻,並非他的結發原配,也並非朱耷的生母,朱駿之死罪有應得,我早已與他決裂!”
言下之意,要繼續留在裴府。
裴夫人點點頭:“既如此,你便留下吧。”
“多謝夫人!”
攀娘子如獲大赦,悄悄躲到裴夫人身後,不敢去看朱耷。
朱耷也沒看她,連身邊的青芽都沒看一眼,磕了頭,轉身就走。
青芽待要追上去,被趙奉賢一掌劈在脖頸上,軟軟暈倒在趙天佑懷裏。
這位裴府的大管事,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低聲怒斥兒子:
“好蠢的東西!還杵在這幹什麽?滾回去找你娘親,讓她給你操辦婚事!”
趙天佑喜不自勝,抱著青芽離開雲霞院。
杜小草眼見一場鬧劇,擔心青芽被這麽帶走,想不開要出事,給玉芽使了個眼色,讓她跟出去看看。
玉芽蹙眉,她知道朱耷喜歡青芽,卻不知道趙天佑也存了心思,還搶先跟裴夫人求恩賞。
朱耷沒了當大管事的父親,又惡了秦佑安和杜小草,在府中的處境大不如前,靠著精明能幹立足。
沒想到裴煜一朝痊愈,會舊事重提,要攆他出府,他也無意戀棧,順勢走人。
朱耷離開,對杜小草是個好消息,那份“殺父之仇”她也有份,這人繼續留在裴府當管事,對她百害無一利。
青芽身為她的貼身侍婢,對朱耷有私情,也是暗雷,天知道朱耷會不會利用這份私情使壞。
裴煜雷厲風行,攆了朱耷,嫁了青芽,肅清內院,滅除隱患。
樊娘子雖然當眾與朱駿決裂,卻並未讓他滿意,問樊娘子可有再嫁人選?
“趙大管事的發妻去世兩年了,一直沒有續弦,樊嬤嬤意下如何?”
樊娘子驚呆,沒料到裴煜會步步緊逼。
她對朱駿雖然沒有多深的感情,畢竟夫妻一場,他的墳頭草還沒長出來,她就要再嫁旁人……
尷尬難堪的時候,裴夫人一錘定音:
“這是一樁良緣,正好天佑也要娶親,樊娘子你先嫁過去,幫著孩子們操辦婚事。”
趙奉賢站在一旁,聽得舌根發苦,他怎麽都沒想到,一日之內,添了個兒媳不算,還要添一個續弦。
當著眾人的麵,他身為心腹管事,絕對不能落了裴夫人的顏麵,撩起衣擺,拜謝主子的恩賞。
樊娘子卻猶豫不決,手裏攥著的錦帕都快揪扯成兩半了。
裴煜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冷笑譏誚她:
“樊嬤嬤這麽不情願,是瞧不上趙大管事呢,還是心心念念著死鬼朱駿呢?”
“大公子誤會了!奴婢並不惦念朱駿,他那種惡奴叛奴……死有餘辜!”
樊娘子跪地撇清,驚惶不安。
她是有再嫁的打算,卻沒想這麽快就嫁人,還是嫁給趙奉賢。
但裴煜就是要立逼著她再嫁。
隻是嘴上罵罵朱駿沒用,再嫁了,才能徹底劃清界限。
裴煜今日還有要緊事,沒耐心跟一個嬤嬤耗著,嗤笑樊娘子:
“我記得你當初也是改嫁給朱駿的,還是你自己上趕著要嫁給他?”
“奴婢一時糊塗,早就悔了……”
“既然悔了,就另選如意郎君吧,這麽吞吞吐吐的,是瞧不上趙大管事嗎?無妨,你想嫁何人,說出來,我和母親給你操辦。”
樊娘子哪裏敢說瞧不上趙奉賢?
婚事便就這麽定了,裴夫人讓及雨去打點一副妝奩:
“要比她從前的那副好三成,樊娘子這些年跟著我勞累了,不能委屈了她。”
及雨豔羨地看一眼樊娘子,轉身出去操辦了。
杜小草坐在一旁,看著這對母子一唱一和,心中百味雜陳。
裴夫人還罷了,一貫如此。
裴煜傻了好幾年,一朝痊愈,心機手段都令人驚奇,呂文昭都收起輕慢之色,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發落奴婢隻是暖場,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裴煜斜睨秦佑安一眼,吩咐趙奉賢:
“姑母不日便要歸寧,你讓人把她從前住的錦瀾院收拾出來,各項用度都比照從前未出閣的時候,不可怠慢了。”
“謹遵大公子吩咐。”
“另外,家祠那邊也準備起來,靈堂喪樂,都要最好的,也許用得上呢。”
呂文昭聽得疑惑,忍不住問裴煜:
“府中又有喪事嗎?”
他環顧四周,該在的人都在,唯獨不見裴蘭,以為裴夫人下狠手弄死了繼長女,不讚同地嘖嘖兩聲。
裴煜正等著他呢,嘴角勾起得逞的哂笑,輕聲解釋:
“呂世子誤會了,我姐姐正在家祠為父親抄經祈福,喪儀是為我的姑母裴惠準備的。”
“她不是嫁到江洲魏氏去了麽?”
出嫁女的喪事,怎麽也輪不到娘家操辦,除非是被休棄。
裴惠因為是妾室,連被休的資格都沒有,休妻遣妾嘛,侍妾犯了錯,一張遣書攆出門去。
魏紫即將出嫁,魏家主便是對裴惠不滿,也不會明晃晃地遣妾,最多把人關起來,實在不行就“病逝”,何必家醜外揚呢?
呂文昭機敏百變,隱約猜到了什麽,不敢置信地瞪著裴煜。
裴煜笑容不變,“好叫世子知曉,自今日起,裴氏女不得為妾室,如我姑母那般的族女,要麽歸寧,要麽族譜除名。”
呂文昭冷下臉:“裴公子好大的骨氣,憑你做得了裴氏的主麽?”
“河東裴氏有槐祖擎天,我說了不算,火羽裴府我還是做得了主的,昨日我已讓人去江洲迎接姑母,她來與不來,不過幾日的事,兩位世子且看著,我做不做得主!”
呂文昭看向秦佑安,秦佑安看著裴煜,早晨被請來時,他就猜到會有變故,果然如此。
裴半山已經死了,裴煜作為他唯一活著且記入青典冊的嫡子,理所當然是新任家主,他揚言“火羽裴氏女不得為妾室”,那便不得為妾室。
裴烈山貴為河東宗主,也是無可奈何。
換了其它的事情,還可以商榷,“不為妾室”嘛,誰反對,誰就是覥顏無恥,出賣族女邀寵。
裴烈山一宗之主,無論是為了清譽顏麵,還是為了利益糾纏,都不會公然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