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割席自保
杜小草眼見越鬧越大,急忙上前阻攔。
這呂世子看似散漫不羈,勝負心很重,裴煜傻病初愈,脾氣秉性與從前判若兩人,他們倆打起來,天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裴煜見她滿臉急迫,忽然笑了起來:
“好妹妹,這倆世子都是混賬東西,你是明白人,來幫兄長評評理——”
“兄長有何不忿,盡管說來。”
“妹妹你有兩位世子庇護,為何還落到了裴府呢?”
杜小草訕訕。
這個裴煜,笑得溫潤,開口就錐心。
她為何落到裴府,當然是因為身契在裴府。
因為這張身契,火羽裴府被推到風口浪尖上,隴西唐圭、天水趙箎、江洲魏紫、曲江白石粼……一群人捧著十萬兩黃金要來買人。
裴府看似有很多選擇,其實別無選擇,權衡利弊之後,決定認女兒避禍。
裴煜繞了這麽大的彎子,就是要力證他是無辜受害的倒黴蛋,不是諂媚皇族的鼠輩。
他比裴半山還慘,裴大官人當時還有選擇的機會,他睜開眼就多了個二妹妹,是福是禍,避無可避。
追溯這件禍事的源頭,就是裴府一時不慎,買了個渾身幺蛾子的婢女,這婢女又入了秦世子的眼,自己卷入漩渦不算,裴府也被她牽連了!
裴煜口齒犀利,三言兩語,就把他的凶險處境勾勒出來。
“二妹妹,父親和母親不顧其它幾大世家的威脅,認了你做女兒,上了睿王府的賊船,可你看看他們,有沒有一點同舟共濟的心思?動不動就嚇唬說要帶你走,你是入了河東譜牒的族女,記名除名,慎之又慎,青典冊重若千鈞,不容褻瀆!”
杜小草忍不住反問他:“既如此慎重,當日我是如何錄入譜牒的?”
“槐祖啊,他老人家首肯了,不然怎麽壓得住那些族老?”
“槐祖為什麽——”
“不知道,等祭祖的時候,你親自去問他老人家吧,事先提醒你,槐祖脾氣不好,發起火來六親不認,什麽宗主,什麽仙使,什麽桑林四老,吊起來就打,閔氏的靠山裴崇陽,直接就被囚入樹籠,別提多淒慘了。”
杜小草觳觫。
呂文昭也驚了:“槐祖同意小草錄入譜牒?”
“廢話!槐祖不同意,憑裴半山……家父區區一個分支家主,使喚得動河東那幫老悖晦?他有這個本事,他的嫡長子裴顯還會流落在外?裴烈山身為大宗主,沒有確鑿證據,沒有絕大多數族老同意,他也不敢擅動青典冊!”
裴煜說得激憤,斥責秦佑安“過河拆橋”。
“我們裴氏大宗小宗,擔著天大幹係替你擋災,你倒好,拿我們當過橋的梯子,顢頇的二傻子,半點誠意都沒有。”
秦佑安拱手行禮:“裴公子誤會了,我是不忍見貴府為難,此事因小草而起,我帶她離開,風雷俱散。”
裴煜嘖嘖譏誚:“秦世子,你是真傻呢,還是裝傻呢,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呢?若你真能帶小草離開裴府,當初就不必送她過來。”
秦佑安泠然看著裴煜:“何出此言?”
“帶人出府容易,安置不易,秦世子不妨說說看,打算怎麽安置我二妹妹?”
“她現在是仙帝欽命的堪輿使,輔佐我繪製東鳧堪輿圖,差事沒有完成之前,肯定要跟在我身邊。”
“然後呢,堪輿圖總有畫完的一天,那時候怎麽辦,帶她回白帝城,回睿王府?天水趙氏、博陵崔氏,哪一家會放過她?便是你的父王母妃,又可靠嗎?別忘了,他們曾經指使你身邊的暗衛襲殺我妹妹,差一點點就得逞了。”
裴煜消息靈通的讓人驚奇,無視秦佑安冷如霜雪的臉色,合攏折扇指著杜小草:
“我妹妹是槐祖認可的族女,自有她的錦繡前程,秦世子,我剛才說了那麽多,就是怕你耽擱了我妹子,什麽側妃正妃,我們不稀罕,算我求你一次,放手吧,你賴在她身邊,隻會害死她。”
呂文昭實在聽不下去了,拔劍怒指裴煜:
“無恥鼠輩!仙後給你了什麽好處,讓你巧舌如簧顛倒黑白?”
裴煜不理他,徑直看著裴佑安:
“秦世子,你口口聲聲喜歡我妹子,卻凡事隻想著你自己暢心如意,陷她於險惡之境,河東裴氏千年門閥,隻要不懟上博陵和仙後,世家之中也不怵誰,我二妹妹有槐祖撐腰,想嫁一個世家俊彥易如反掌,隻要你放手,她一世順遂。”
秦佑安緊緊牽著杜小草的手,罕見地露出緊張之色。
裴煜的話或許有挑撥意味,或許不安好心,卻也頗有道理。
呂文昭旁觀者清,冷笑質問裴煜:
“河東那邊,是不是已經幫小草姑娘物色好了夫婿人選?”
“何須物色,裴宗主膝下無女,想要過繼小草,記在她嫡妻紫娘名下,堂堂裴宗正的嫡親愛女,世家俊彥還不是隨便挑揀?”
呂文昭了然的哦了一聲:“原來如此!河東裴氏不愧是屹立千年的門閥,手段了得,佩服之至!”
秦佑安的嘴角也微微上翹。
讓小草過繼為宗主嫡女,世家俊彥任憑挑揀,他秦佑安恰好就是世家俊彥啊,他接受挑揀。
呂文昭自以為洞悉了全部真相,什麽裴氏女不得為妾室,造勢罷了,噱頭而已,就是為了抬高杜小草的身份,讓她名正言順嫁入睿王府做世子妃!
他衝秦佑安擠眉弄眼,“恭喜你啊秦世子,攤上一個好嶽丈,幫你把難題都解決了。”
杜小草直覺沒這麽簡單,緊盯著裴煜:
“兄長還沒有說,過繼我的條件是什麽?”
“我的妹妹果然冰雪聰明,不像某些人,狂妄自大,自以為是,大宗主對你隻有一個要求,很簡單的要求。”
裴煜壞心地停頓片刻,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以後,方才一字一句地說出要求:
“二妹妹,大宗主說,他的女兒,不得嫁大胤皇族。”
杜小草愣了:“為何啊?就因為那位裴貴妃下場淒慘?”
“也許是吧,貴妃娘娘是大宗主的親侄女,從小就養在大宗主跟前,親眼看著她得寵失寵,被仙後削成人彘,還要親手殺死她,這悲痛堪比淩遲酷刑,貴妃薨逝以後,大宗主一夜白首,閉關三年,被槐祖硬拖出來曝曬鞭打,才漸漸緩過來,這樣的痛,一生一次就夠了,他不想你重蹈覆轍。”
“可是,我隻是嫁給秦世子,又不是嫁給仙帝,仙後她不至於如此瘋狂吧?”
“仙後已經瘋狂了!二妹妹,崔小憐是仙後的心尖肉,比親女兒還親,睿王府為了不接懿旨,施展蠱術把她弄成了啞女,前途盡毀,如果你是仙後,你瘋不瘋?”
杜小草看向秦佑安,秦佑安搖頭:
“崔小憐失語是個意外,那蠱術不是我父王母妃讓人施展的,我們準備了其它的應對之策,剛剛開始施展,崔小憐就出事了。”
裴煜氣笑:“秦世子真是天命之子,心想事就成,總有好心人不計代價、不求回報地幫你,你當我們都是二傻子麽?你這個說辭,仙後她會相信嗎?”
她不信,就要報複,全白帝城的人都知道,秦佑安拒婚,是因為寵愛侍婢。
杜小草想要避禍,立刻就要跟秦佑安斬斷關係,另嫁其它門閥俊彥。
花落旁人家,斷了牽扯,仙後要怎麽收拾睿王府,怎麽折辱秦佑安,都跟杜小草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