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紈絝來邀
秦佑安尚未說話,呂文昭出聲了。
“當然有關係,這堆紗蝶花上有禦製徽印,旁人見了,知道這是內廷賞賜,便不敢怠慢了你妹妹,如果我沒猜錯,之前小草去拜會城中貴女,吃了閉門羹沒有?”
杜小草不吱聲。
裴煜怒了:“誰家這麽倨傲,敢給我妹妹吃閉門羹?”
“小草是誰的妹妹,還說不準呢,杜落楓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從前杜青奎隻是鄉野庶民,由著你們欺負,現在他有雲夢杜氏撐腰,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來要人。”
能不能要到是其次,重要的是鬧出動靜。
裴煜看向杜小草,杜小草態度堅定:
“我不要跟他有任何牽扯,請兄長傳信河東,務必斷了他們的念頭。”
從前杜小草多怨恨金氏賣了她,現在就多慶幸,如果沒有那一張賣身契,金氏依舊能把她吃得死死的。
秦佑安提點她:“雲夢老祖三十年不歸位,家族人心惶惶,其它門閥還落井下石,亟需找到新盟友,你在這個時候曝出身份,對杜氏來說是天降喜訊,絕不會輕易放過。”
有了杜小草著個“嫡支族女”,杜氏便可以成為睿王府的姻親,強強聯手,挾製博陵崔氏,靜候雲夢老祖轉世歸位。
杜小草蹙眉,不想卷進這些勾心鬥角,問秦佑安何時回東鳧堪輿山巒?
“再過幾日,新任太守就任了,我再離開火羽城。”
朱成虎被女兒牽連,罷官問罪,城中群龍無首,黑巫又蠢蠢欲動,秦佑安必須坐鎮一段時間,安撫城中世家,庇護百姓不受荼毒。
裴夫人能被仙後收編到麾下,打探消息的本事不容小覷,短短兩三天,就查到好幾樁世家秘聞。
首先是魏紫,因為在裴府大門外力挺魏家主,棄河東裴氏返回江洲,被魏長晏獎賞,記名為嫡女,身份抬高了半格,隻比周夫人生的三個嫡女略遜,壓過魏長晏那一長串庶女。
然後是淥水楚氏,淒淒慘慘地辦了一場喪事,墓碑上寫著楚鈺兒的名字,棺槨中躺著一具燒成焦炭的女屍。
杜小草原本還懷疑,是不是杜落楓趁亂抓了楚鈺兒,又賊喊捉賊,嫁禍天水趙氏?
現在她已經確定,是天水趙氏那位族老搗鬼,也是他派人逼迫淥水楚氏舉辦喪事。
棺槨中的焦屍,不辨麵目,唯一能佐證她身份的東西,是一枚玉墜,楚鈺兒自幼佩戴在頸間的族佩,中間刻著一個“鈺”字。
淥水家主見到這枚鈺墜,便知道女兒已經落入趙氏族老手中。
杜小草心說這楚家主也太懦弱了,不敢出頭討個公道就算了,還覥顏大辦喪事,對親生女兒落井下石。
這場喪事過後,楚鈺兒即便還活著,也是一個死人了。
她的生死,握在了擄走她的趙氏族老手中。
杜小草不敢想象,她會麵對什麽樣的折磨和羞辱,她千裏迢迢來火羽城解救她的表妹薛墜玉,到頭來成了另一個薛墜玉。
裴煜的“傻病”痊愈以後,薛大小姐的境遇頗多改善,包括裴夫人在內,都懶得再去為難一個傀儡人。
杜小草五感六識敏銳,最開始的驚愕過後,很快發現她不對勁。
也許是裴夫人請的黑巫濫竽充數,也許是薛大小姐另有底牌,她並沒有真的被祭煉成一具傀儡人。
她依然活著,神誌清明,恨意濃烈。
借著裴夫人的疏忽,在裴府隱匿蟄伏下來,隻要找到適宜的機會,她立刻就能逃走。
杜小草猶豫著要不要揭穿她的時候,裴行濯來訪。
他的修為又精進了不少,距離開靈巔峰隻差一線,聲勢直逼秦佑安、呂文昭這種高門俊彥。
他來裴煜送邀帖,說要舉辦一場品茶會,邀請兩位世子和族弟裴煜一起參與。
裴煜還在遲疑,秦佑安和呂文昭已經泠然拒絕。
“多謝裴公子好意,我們身邊並無名茶美婢,附不了這場風雅。”
裴煜莫名其妙,品茶而已,關美婢何事?
呂文昭看他迷楞,好心地解說:
“裴家主癡傻多年,不知道如今世家紈絝恣意風流的手段,令兄辦的這場品茶會,品茶是其次,重點在品美人,都是從山奇水秀之地挑選來的良家少女,天真俏麗,素手烹茶,難得的風月樂事呢。”
裴行濯性好漁色,偏愛嬌憨不知世事的清麗少女,金雀兒、銀雀兒姐妹就是因此入了他的眼。
杜小草想起那對慘死的小姐妹,心情不愉,當麵詰問裴行濯:既然應了謝秋娘會好好照看她們姐妹,為何又食言,把人轉送給白發老翁?
“若是她們懈怠了你,遣回焦溪便是,何必那麽糟踐人?”
裴行濯輕揮折扇,矢口否認:
“二妹妹誤會了,我從未承諾謝秋娘任何事,我是什麽身份,她又是什麽身份,隔著天塹,猶如雲泥,她主動獻女兒與我,我也給了她百兩黃金,人錢兩訖,我添了兩個侍婢,這侍婢卻認不清自己的身份,滿腹心機,一身俗氣,恰好烏家主看上了她們,我便轉送出去,何錯之有?”
“可是謝秋娘說……”
“那是她的一麵之詞!二妹妹,你如今也是世家貴女,可見過誰家賣女兒,還敢跟買主講條件?真要舍不得,就不該貪銀子,把人留在家中,怎麽嬌養都沒人幹涉,既然狠心賣了,生死榮辱全憑命數。”
裴煜說得振振有詞,皺眉嫌棄金雀兒和銀雀兒,“那對丫頭眼空心大,從小就被謝秋娘教歪了,流落到花船上還不安分,給人當刀子使喚,折得不冤。”
杜小草無話可說,待要走人的時候,察覺裴行濯身邊跟著的美豔侍婢神色不對勁。
她不知是受了什麽刺激,攥緊了拳頭,指甲都攥進肉裏去,血珠流淌,她用錦帕掩著,麵色如常。
尋常女子見到別人流血,都會嚇得心驚肉跳,這位倒好,仿佛肉不是長在自己身上。
杜小草疑惑地掃了她一眼,覺得很眼熟,似乎在哪兒見到到,一時想不起是誰了。
裴行濯這趟來裴府,本意是邀請族弟裴煜一起赴宴品茶,培養交情,誰知道秦佑安和呂文昭也在,杜小草又煞風景地提到謝秋娘,氣氛便有些尷尬了。
裴煜弄明白品茶會的內涵以後,一口回絕了他:
“好叫族兄知曉,我不好風月,往後再有這種聚會,不必來邀。”
裴行濯討了個沒趣,悻悻走了。
同為世家公子,彼此間的悲喜也不相通。
在裴行濯看來,美酒美色,須臾不可缺,像秦佑安那般,因為迷戀一個小侍婢,就敢拒婚博陵崔氏的行為,十足的愚蠢。
像裴煜這樣,年紀輕輕就接任家主,坐擁金山銀山,還裝高潔不近女色,不尋歡作樂,不揮霍倨傲,要麽虛偽,要麽無趣。
被他鄙夷的這些人,也默默在心裏鄙夷他。
尤其是杜小草,在裴行濯離開以後,忽然想起來他身邊的侍婢像誰了,隻是比那人年輕了起碼二十歲,容貌也更嬌豔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