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城頭掛三天
眾人循聲回頭看,崔伽人怒衝衝地追上來了。
他從客廳拂袖而去,回到房間裏越想越擔心,尾隨著也來了這片山崖閣樓,剛走近就聽到呂文昭的話,氣急敗壞地反駁。
呂文昭聽得冷笑:“崔天師還擅長占卜之術?失敬了,國師大人知道你改換門庭麽?”
崔伽人被噎得麵色紫漲,本就陰鷙的麵容愈加風雪密布。
他本來有把握趁機滅了蛟靈,秦佑安和呂文昭忽然插手,事情就變得棘手。
形勢迫人,他隻得放低姿態,努力說服兩人不要“添亂”,博陵崔氏會記住他們“高拿輕放”的人情,必有厚報。
“兩位世子,你們也說了,當務之急是保住火羽城,這頭惡蛟決不能活,一定要趕在他蛻靈之前滅殺了!”
“崔天師宿醉未醒嗎?怎麽淨說胡話?明明是你自己照看不力,不反省承擔,反要害了蛟靈性命!怎麽,這頭蛟靈是你們博陵崔氏家養的嗎?想殺就殺?他是大胤戰力排在前十的護國凶獸,他的死活輪不到你一個天師來決定!”
秦佑安也皺眉看著崔伽人,老蛟蛻靈,絕不會突然發生,起碼半年前就會有跡象,此時就要稟告欽天司,尋覓洞天福地安置老蛟,定時投喂他靈草丹藥,增大蛻靈成功幾率,還要考慮到蛻靈成功後“走江”帶來的水患。
然而崔伽人什麽都沒做。
他估摸這時機差不多了,就主動請纓來東鳧圍剿淫祠,想趁亂幹掉老蛟。
呂文昭斜倚著一棵海棠樹,懶洋洋地打量這位倒黴天師:
“你已經大難臨頭了,還活在夢裏呢?無論這頭老蛟蛻靈成不成功,你都沒有活路,我和秦世子已經傳訊白帝城,請欽天司馬上派遣得力的人手來善後,盡量保住火羽城,至於你,負荊自請入天牢吧。”
崔伽人麵色青紅不定,目光陰鷙地幾乎能滴出水來,竭力說服秦佑安不要插手。
“你們不要被這頭惡蛟迷惑了,他桀驁不馴,包藏禍心,一旦讓他蛻靈重鑄肉身,掙脫仙劍束縛……大胤危矣!”
“鬧成這樣,還不是你們博陵崔氏威逼苛虐太甚?早早賜封他為護國供奉,什麽禍事都不會有。”
“事已至此,再翻那些陳年舊賬又有何益?我崔伽人進了天牢,這滿城百姓就會有活路?東鳧的淫祠就能消失?”
崔伽人語氣悲戚,姿態幾乎低到塵埃裏,“兩位世子,隻要這頭惡蛟死了,火羽城就會安然無恙,你們不顧我崔伽人的死活,這滿城百萬人,你們也不放在心上?”
呂文昭氣笑了,講道理講不過,開始裹挾全城人的性命討價還價。
“崔天師,你想要殺死一頭三千年道行的老蛟,哪怕是趁著他蛻靈的虛弱期動手,成功率也很低,萬一沒有得手,還激怒了他的凶性……”
“沒有萬一!兩位世子,我的好脾氣已經用完了,從現在起閉嘴,乖乖站到一邊去,敢壞了我的好事,立刻就宰了你們,事後推到這頭惡蛟頭上,呂相和睿王府也拿我沒辦法,連你們的屍體都找不著,已經被惡蛟吞吃了嘛。”
他露出獠牙,連殺人滅口、毀屍滅跡的狠話都說出來了。
山壁四周,忽然湧出大批穿戴古銅色甲胄的邊軍,腰佩長刀,手持重弩,鮮亮的甲胄上籠罩著一層土屬性的厚重光暈,密密麻麻好幾百人,還有數十名高冠藍袍的大供奉,垂手站在石亭、廊橋和水榭處,無聲包圍了在場所有人。
呂文昭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崔伽人剛才又是狡辯,又是利誘,又是撇清,目的都是為了拖延時間。
這廝派裴煜去金花鎮,請他和秦佑安“襄助”剿滅淫祠,是在試探兩人近期會不會返回火羽城!
崔伽人也是又氣又恨,指著呂文昭的鼻子叱罵:
“放著金花鎮的花船不去嫖,跑回火羽城來壞我的好事!自己尋死,那就去死吧!”
崔伽人法劍揮出,衝著秦佑安的胸口劈刺,卻被一堵透明的水晶罩彈了回來。
他驚疑不定地後退半步,死死瞪著憑空出現的防護法罩。
虞太守夫妻倆都被隔絕在防護罩外,遠處是數不清的邊軍重弩,近處是暴起殺人的崔伽人,性命懸在閻王爺的鼻尖上,隨時可能被哢嚓了,嚇得渾身哆嗦。
杜小草無奈地看了他們一眼,無可奈何,雖然這對夫妻看起來和善敦厚,但初次相逢,人心隔肚皮,不得不提防。
秦佑安隔著防護罩安慰虞太守,讓他不要驚慌,“崔伽人殺死我們之前,不會對你們下狠手的。”
否則就是授人把柄。
虞太守幾乎要哭出聲,勸崔伽人稍安勿躁,“事情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天師何必如此?”
崔伽人哪裏肯聽他嘮叨?一腳踹在他胸口上,把人踹成了滾地葫蘆,一直滾到虞夫人腳邊才停住。
崔伽人的兩個嫡傳弟子,帶著數十重弩手,圍著水晶罩片刻不停歇地疾射了一盞茶時間,水晶罩隻是蕩起一層淺淺的漣漪。
被困在水晶罩中的三人,若無其事地往山壁出口處挪動,轉眼就走出百十步遠。
呂文昭還大聲策反射弩的兵卒:“我們三人,一個是睿王世子,一個呂相之孫,這位姑娘也是河東裴氏的族女,身份尊貴,你們駐守邊疆,沒功勞也有苦勞,不要跟著起哄作亂!”
有兵卒遲疑,頃刻被崔伽人的嫡傳弟子用飛劍貫胸,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血淋淋地屍體,激得其餘兵卒目眥俱裂,有兩人忍不住怒罵出聲。
剛罵了幾句,頭顱就被飛劍旋割下來,骨碌碌滾到地上,血腥氣息彌漫。
崔伽人用雷霆手段壓服兵卒,又命令那群崔氏豢養的大供奉,在水晶罩外再設置一層符陣,把人困在山坳裏不準離開。
老蛟蛻靈這麽大的動靜,整個火羽城幾乎無人察覺,除了虞太守守口如瓶,再就是這片山坳設置了遮蔽法陣,外人無法窺視。
崔伽人布置妥當,滿臉陰沉地走到水晶罩旁,指著呂文昭的鼻子臭罵:
“真當我怕了呂仲瀚那老匹夫?今日先屠了你這小崽子,改日再弄死那老賊!你們呂氏一門,早就該覆滅了!”
呂文昭呸了一聲,針鋒相對:今日你屠不了我,改日也弄不死我爺爺,你們博陵崔氏,早就該完蛋了!”
杜小草無視兩人的口舌之爭,看向崔伽人身後的兩個年輕修士,“你們從巷子裏擄走的那個女孩,現在怎樣了?”
“那小賤人長得挺美,可惜不識相,擄回來以後哭個沒夠,被我敲暈了扔給侍婢去調理,等太陽落山了,我們就有豔福可享了。”
說話的修士相貌拔群,一雙桃花眼眸光瀲灩,噙笑打量杜小草:“你這丫頭也有幾分姿色嘛,白白死在這兒……可惜了。”
他嘖嘖惋惜,觸怒了秦佑安,箬衣劍錚然出鞘,毫無阻礙的穿過水晶罩,又穿透了外麵的困陣,直奔說話修士的脖頸,嚇得他一個趔趄,勉強偏離了劍鋒,脖子左側被割開血淋淋一道傷口,差一點就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