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明晃晃三個紈絝
杜小草看著情緒波蕩的秦佑安,不想用自己尚且殘缺的記憶幹擾他的心境,撇開了這個話題。
兩人入住的仙門客棧,遠離俗世人煙,勝在湖澤山川縹緲優美,杜小草每日撲扇著小翅膀,飛去一處靈氣充盈的溪澗掬水洗臉,吞食山珍靈果,還捕捉了許多罕見的小精魅。
秦佑安也趁熱打鐵,把他剛學會的井字符練了又練,努力領悟“亂拳鑿井”的玄奧符意。
符咒之道,博大精深,最能砥礪神魂。
秦佑安的三魂七魄似一江春水,滔滔向東,如一葉扁舟顛簸逐流,點點滴滴,頗多裨益,一旦有傾覆之危,站在他頭頂的小黃鳥就會踩幾腳,幫他穩固氣勢洶洶的“水流”。
如是幾日,秦佑安的對困符的領悟日趨精深,不再閉門不出,和杜小草一起去山腳散步的時候,聽往來的船主說了許多勁爆小道消息。
其中一條,居然就是杜小草剛剛透露給他的,說大胤隻是小魚界的一部分,七十二洲之外,另有仙朝鄰邦數十上百,距離最近的隻隔著一座山澗。
與大胤毗鄰的幾個強盛國度,已經用“水磨工夫”破開了擋在兩國之間的封禁,派出使者前往白帝城,商談和親、結盟,互通往來。
其中某個仙朝的小郡主,救醒了昏迷一整年的崔碩人,雙方有意聯姻。
偏居一隅的火羽城,也暗流湧動,熱鬧得像過年。
水蛟蛻靈走江,快意恩仇,重創崔氏一族之後,還能全身而退,加上祝青筠和桑弘洋兩尊越來越高調的淫祠野神,引得四方桀驁不馴的山精野魅蜂擁而至,擠滿了方圓千裏之地的靈山秀水。
人間有苛捐雜稅,精魅的日子也很顛沛,不想忍氣吞聲,不想被盤剝奴役,投奔“兩位神君”是個好出路。
祝青筠接納了這些精怪,約束的也甚嚴,敢驚擾境內百姓者者,殺無赦。
他從趙闕手中奪走的山河尺,本就是懲戒精魅陰神的仙寶,短短半個月時間,就打殺了數百惡靈,凶威赫赫。
這麽大的聲勢,大胤朝堂不會視而不見,在“招撫”和“追剿”之間搖擺不定,打了無數的口水仗,始終沒有結果。
一拖,再拖,拖得無可奈何。
秦佑安的堪輿圖早已繪製完畢,派儒雅供奉送去欽天司。
崔雀人拿到了圖紙,遲遲沒有給回複。
他一日不回複,秦佑安便不日不回白帝城,趁著山雨欲來前的平靜,帶著杜小草遊覽山水。
今日兩人去渡口乘船,“船”巍峨如大山嶽,居然是活的,形似一頭老龜,巨大平坦的殼背上,亭台樓閣齊全。
秦佑安輕笑著給杜小草介紹:“這是一頭靠山龜,性情溫馴,不懼風浪,尋常海中精怪都奈何不得它。”
杜小草不信:“萬一它受了攻擊,翻滾起來……”
“不會,這種用作渡船的神龜,都經過專門訓練,哪怕遭受重創,也會忍住不撲騰,不像鯤魚和伏海鯨那麽脾氣躁烈。”
杜小草嗬嗬。
她自己就是小妖精,最曉得妖物的“好脾氣”是怎麽回事,信了你就傻了。
眼前這頭靠山龜,看著悠哉沉穩,隻是感受到“若吾仙君”的些許氣息,就驚悸不安,想要潛入水底避禍。
這樣一頭慫龜,真遇到大危險,什麽亭台樓榭,什麽滿船乘客,統統都是它逃跑的工具人!
秦佑安貴為世子,安逸久了,還沒遭遇過來自妖物的毒打,氣定神閑地上了船。
此時無風無浪,龜背穩如磐石,一座座氣派華麗的樓閣,錯落有致地坐落在龜殼平坦開闊處。
主事人當眾承諾:沒有危險,不會延誤,安全又舒適。
“琅琊王氏名下,老字號靠山舟,千年信譽,但有差池,包賠諸位客官所有損失!”
杜小草無語,搞不懂這人哪來的底氣。
還包賠所有損失?隻是錢財損失就罷了,琅琊王氏底蘊豐厚,錢多得是,死人了咋辦涅?
她氣鼓鼓地嘀咕腹誹。
秦佑安臉上覆了一張銀色麵具,看不清表情,可嘴角揚得那麽高,一看就知道在笑,笑杜小草“杞人憂天”。
“琅琊王氏靠海而居,十幾代人都經營這條航線,早就摸透了沿途所有凶險,該鏟除的鏟除了,該拉攏的也拉攏了,敢撒潑的都死了,三百年來安然無事,船主才敢打包票。”
如果秦佑安肯摘下麵具,出示世子玉牌,立刻就會享受到貴賓待遇。
他不想惹人注目,牽著杜小草的手,隨著登船的人潮緩緩上了龜背。
在兩人身後,緊跟著一家三口,看形貌是一對夫妻帶著女兒出門,氣度淳樸,穿戴簡素。
女兒的年歲跟杜小草差不多,十五六歲的模樣,容貌很像她的母親,清麗嬌媚,笑容嫣然,在人群中很是搶眼。
她的母親三旬出頭,美豔奪目,眼角眉梢都是潑辣氣息,像極了市井街巷尋常人家的主婦,一雙柔白的手掌上,明顯有操持炊舂留下的痕跡,不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貴婦。
這份煙火氣,絲毫沒有波及她的美貌,反而奇貨可居,讓人忍不住多瞧她幾眼。
母女倆身後的漢子,一臉木訥憨厚,挑著一擔不值錢的行禮,點頭弓腰,不斷跟周圍的乘客作揖告罪,像一頭誤闖了貴人後花園的村牛,怎麽看怎麽不上台麵。
有人訝異他憑什麽能娶到身邊的美貌婦人,有人問他買票了沒有?
三個人,三千兩銀子,小世家的家主都要肉疼的巨款,普通人怎麽拿得出來?
“你們沒買票的話,趁著船還沒離岸,趕緊下去!”
“這兒可不是尋常渡口,誰敢蹭船,真的會被扔進海裏喂魚……”
“喂什麽魚嘛,幾張船票而已,本公子給他們墊上,哈哈!”
旁邊施施然走來一位年輕公子,頭戴魚尾玉冠,腰懸白玉麒麟玉佩,一身華麗紫袍,隱約泛著符光,氣度驕矜,言語輕佻,肆無忌憚地打量挑擔漢子身邊的那對母女,目光垂涎,毫不遮掩。
在這人身後,還有兩位差不多穿戴的同伴。
左邊之人麵容修長,一身筆挺魚白綢裳;右邊之人年歲略長,眉目清貴,手持山水折扇,俱是氣度非凡。
三人身邊,還有幾個鶯鶯燕燕的女子,清一色的羅紗紅裙,裙擺輕薄,雪白胸前若隱若現。
這樣的做派,就差把“紈絝”兩個字明晃晃刻在臉上了。
挑擔漢子也是倒黴,撞上這麽一撥人。
他急得滿頭滿臉的汗,費勁地從懷中掏出三張小銀牌,展示給周圍的人看:
“我們買了票的,不是蹭船……”
為首的紈絝冷嗤:“你說買了就買了?拿過來我看看!”
他伸手去奪小銀牌,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