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劈頭一記雞毛撣子
夜色漸深,酒鋪恢複了營業,卻沒什麽人敢進來了,杜小草跟鐵婉娘閑聊,薑慕白和秦佑安一起吃新端上來的烤全羊,邊吃邊閑聊。
“秦世子,你有什麽想法沒有?”
“沒有。”
“別啊,雖然你曾經是紫胤仙帝,但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該爭的東西還是要爭一爭的嘛,若是你的這些子孫爭氣就罷了,可你看看,那秦承鈞,那秦夏陽,一個比一個不成模樣,這樣人的執掌大胤,禍國殃民,你這頭元龍見了他們,還得下跪行禮,你這一世的爹娘……”
薑慕白勸得誠懇,道理說得也透徹,皇儲和皇位之爭,不因為他看淡龍冕,不因為他曾經是元龍,就會避開他。
以秦承鈞和秦夏陽的器量,無論誰登上大位,都不放心“紫胤仙帝”活在世間。
“你要麽有重兵在手,要麽有絕世修為傍身,兩樣都沒有,就等著被人宰殺吧,我可是聽說了,那個秦承鈞也喜歡小草仙君,帝王霸道,喜歡的東西就要弄到身邊藏起來,你舍得放手嗎?”
杜小草不滿他擠兌秦佑安,插言打斷:
“秦承鈞藏不住我,也不敢藏我,他要是知道我是半個妖鳥,怕是夜裏都睡不著。”
薑慕白被嗆,悻悻噤聲。
鐵婉娘看著好笑,從櫃台裏拿出一壇六年份的桂花釀,送給他喝。
薑慕白細細品了一口,勉強還算滿意,“年份有些淺啊,老板娘,起碼要十年份以上的……”
“抱歉了薑公子,我來狐尾鎮隻有六年,這一壇是壓箱底的老酒,沒有比它年份更早的了。”
“老板娘孑然六年,沒想過再找一個貼心人?”
鐵婉娘沉默。
她是鐵柱國的嫡幼女,也是唯一的女兒,容貌出眾,嬌憨任性,以鐵氏在朝野的聲名,她雖然不在白帝城,依然入選大胤《百花譜》,是最頂尖的那一撥世家貴女。
可惜遇人不淑,嫁了個白眼狼丈夫。
她想不明白,父親身為柱國大將軍,為何要摻和進皇權爭奪裏,安安分分當個純臣不行嗎?
不好嗎?
秦佑安替她解惑:“鐵氏幾代人執掌邊軍,已經到了皇室容忍的極限,如果鐵柱國不求變,新帝上位之後,他立刻就會被清算,鐵氏一族都要覆滅,想想鐵家軍之前的霍家軍,最後是什麽下場?”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鐵氏已經有六代人掌軍,看似國之棟梁,實則備受忌憚,要麽反,要麽死,要麽……押注新君。
鐵婉娘想要再嫁,首先繞不開她的前夫,那人不是死了,也不算離異了,真要較真,鐵婉娘是“逃妻”。
大胤的名將世家,大部分都不得善終,煊赫如呂侯,發家之時是武勳,後世子孫卻是“名相”。
還有的如裴夫人的娘家許侯府,子孫代代都是紈絝,躺在先祖功勞簿上享福,雖然一代比一代破敗,好歹有個牌匾,有座府邸撐著。
鐵氏一族,壞就壞在子孫太上進了。
秦佑安一邊喝著六年份的桂花釀,一邊揶揄邋遢青年:
“這位兄台可要想好了,願不願意卷進鐵柱國的麻煩事裏,鐵婉娘不是一個人,她背後還有一個大家族,撇不開的。”
薑慕白補刀:“不止一個大家族哦,還有她的夫家,也是有名有姓的大世家,奪妻之恨不死不休,天南地北也要殺了你。”
邋遢青年急眼,剛要說話,被鐵婉娘劈頭一記雞毛撣子:
“閉嘴!老娘清清白白的人,你別滿嘴胡唚!”
薑慕白笑意加深:“老板娘,你不肯改嫁,又露了行跡,那麽多人都盯著你,你去不了別處,如果我沒猜錯,你的前……丈夫很快就會派人過來接你,你可以收拾行李了。”
“我不回去!”
“那可由不得你,別忘了你是有夫之婦,你丈夫和你爹都效忠太子秦承鈞,你就算回了娘家,也躲不過去,你的婚事已經不是一個人的事,牽扯到兩姓之好,牽扯到鐵氏一族的存亡,還牽扯到太子的大業,牽一發動全身,十年前你爹讓你任性一次,十年後怕是不能夠。”
鐵婉娘被噎得麵色難看。
“一步錯,步步錯,老板娘你眼下的處境非常糟糕,若是實在不願意,也別硬頂,先靜觀其變吧,白帝城波譎雲詭,不到塵埃落定,誰輸誰贏都不一定。”
月影西移,小夥計又累又嚇,哈欠連天地靠著柱子。
其它人也倦了,天亮以後還不知道有什麽幺蛾子,要養精蓄銳,也各自去休息。
早晨再出來的時候,邋遢青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藍袍公子,款式簡潔精致,頭上的發冠上鑲嵌著鴿卵大的藍寶石,腰間懸掛的玉佩也是同款,隻這兩樣東西,就能買下一百座“五娘酒鋪”。
人不邋遢了,胡子拉碴的臉也洗幹淨了,說不上麵如冠玉,稍微顯得黝黑了些,五官峭拔卻討喜,一望而知是位底蘊不俗的貴公子。
薑慕白哈哈大笑,看向目瞪口呆地鐵婉娘:
“這熱鬧有得瞧了……”
邋遢……藍袍公子改頭換麵來到狐尾鎮,成天賴在酒鋪裏廝纏,是真心愛慕鐵婉娘也好,別有用心也好,擺出這番陣勢,就不會輕易退卻,端看鐵婉娘的選擇了。
鐵婉娘少女時代嬌憨潑辣,現在沒了嬌憨,隻剩下潑辣,懟上狐尾鎮上來叫罵找茬的婦人,叉腰對罵的氣勢惹人發噱。
開酒鋪麽,男人都喜歡來湊熱鬧,男人家裏的媳婦就不樂意了,明裏暗裏痛罵鐵婉娘是狐狸精,跟狐頭山上的妖孽是姐妹。
薑慕白意味深長地瞥了藍袍公子一眼,戲謔地拱手作揖:
“這位兄台,重新認識一下?”
“山澤野修,白愚。”
“兄台氣度脫俗,哪一片山澤蘊養出來的啊?”
白愚輕笑:“薑兄說笑了,我家離此地……不算太遠。”
“十萬百萬裏而已,確實不算太遠。”
兩人打啞謎一般閑聊,周圍的人聽得雲裏霧裏,都明白這個白愚來曆蹊蹺,都沒有點破。
白愚看向鐵婉娘:“你若真心想跟夫君義絕,便隨我去白帝城,與那人當麵說清楚。”
鐵婉娘苦笑:“怕是說不清楚,我隻要入了白帝城,再難出來。”
“無妨,我去幫你分說。”
“他們人多勢眾……”
“我亦有幫手。”
白愚說得篤定,目光溫柔的看向鐵婉娘:
“令尊已經去了白帝城,身陷漩渦之中,若不援手,怕是不能全身而退,我此去亦要拜見他,行翁婿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