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白帝城外一條江
話不投機，各有各的執著，杜小草無意糾纏，隻問他鐵婉娘的事。
“你對她，是真心愛慕？”
“當然，區區一個鐵氏，不值得我說謊，師尊讓我來狐頭山閉關破鏡，等待妖鳥涅槃出世，還推衍出我有一場桃花劫，就應在此地。”
杜小草蹙眉：“你幫鐵柱國，是看在鐵婉娘的情麵上，還是想讓白帝城更加混亂？”
“白帝城不混亂，我怎麽幫得了鐵柱國？他雖然顢頇糊塗，卻是我正經的嶽丈，不能坐看他被人暗算啊。”
“鬆柏長青，狐族長壽，凡人短命，鐵婉娘再怎麽美豔嬌媚，也已經二十幾歲，最多三十年，她的容貌就會凋零，而你依舊是翩躚公子，那是你怎麽安置她？她白發蒼蒼，又怎麽麵對你？”
“秦佑安呢，他也隻是個壽不過百的凡夫俗子……”
“我有輪回術……”
“從前的你有，現在已經沒有了，小草姑娘，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現在隻是半個仙君，不再是昔年的若吾了，你神魂不全，不能再施展輪回術，或者換一個說法，隻要白帝城的那一位阻撓，你的輪回術就施展不出來。”
白愚似笑非笑地盯著杜小草，“如果我沒猜錯，你自己的記憶已經恢複許多，秦世子卻始終沒怎麽記起前世的那些事，你已經涅槃轉世，前世的鳳尾靈紋陸續都會報廢，秦佑安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如果他始終不能覺醒，於你而言，也就是個陌生人。”
杜小草不滿：“就算他覺醒了前世的記憶，他也還是秦佑安！紫胤已經死了一千年，我並不在乎他的記憶能不能在今生的愛人身上重現！”
“看來你是真的被秦紫胤傷透了心，千年前的若吾仙君，可是當著我師尊的麵親口說過，要生生世世跟他在一起，原來仙君的山盟海誓，也不過如此，這也不怪你，畢竟你隻是半個若吾，現在我就想知道，秦佑安會選你這根小草，還是白帝城那位小宮女！”
白愚說罷轉身離開，一副看好戲沒夠的姿態。
杜小草喊住他：“我聽狐尾鎮的人說，山上鬧邪祟好幾年了，動輒就有過路商賈行人被殺死，是不是你……”
“是啊，就是我幹的，但我不是隨意殺人，誰讓他們在酒鋪裏調戲婉娘，賴賬吃霸王餐呢？”
杜小草無奈一笑：“你跟白帝城那位……還真是物以類聚。”
“沒錯，我跟她都是有仇必報的惡妖，小草姑娘這麽問，是想斬妖除魔？”
他刻意加重了“妖魔”，奚落杜小草：
“別怪我沒提醒你，咱們的車隊再往前走幾十裏，就是一條護城江，是進入白帝城的最後一道屏障，那裏也有故人等著見你呢，他們不像我和我師尊這麽好說話……希望場麵不會太尷尬。”
身為大胤仙朝的帝都，護城河其實是一條洶湧大江，杜小草看過堪輿圖，早就知道的，記憶中風平浪靜，水霧縹緲，除了過於寬闊了，並沒有什麽古怪之處。
但聽白愚的語氣，顯然另有蹊蹺。
他悄悄說給秦佑安聽，秦佑安點點頭：“那個小宮女作亂以後，城中的世家豪閥、勳貴朝臣爭相外逃，卻都沒辦法渡過那條護城大江，禦劍飛不過去，瞬移符和縮地符也全部失靈。”
當時都以為是小宮女施展了大神通，封禁了整座白帝城，現在看未必是那麽回事，那條大江本身，可能也有貓膩。
杜小草想不通的是，既然江底有問題，秦佑安是怎麽安然離開白帝城的？
秦佑安苦笑：“當時以為是運氣好，現在看是他們故意放我離開的，當時我接到一份諜報，說你被困在蘆花鎮上，有性命之憂，立刻就帶著扈從和供奉出京營救，一路上安然無阻，過江的時候，飛梭墜落，隻能劃船，行到江心的時候，船翻了，所有的扈從和供奉入水即沉，隻剩下我一人遊回江心。”
秦佑安心有餘悸地回憶，“當時我就覺得，江麵下似乎有什麽東西盯著我。”
杜小草也驚了：“你傻啊，我好歹是若吾仙君，總能自保的，你不該冒險，船翻了以後就該返回白帝城。”
秦佑安搖頭：“你雖然曾經是若吾仙君，時過境遷道行十不存一，我不放心。”
“我道行十不存一，也遠在你之上，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先自保，我會想辦法跟你會合。”
兩人煞有介事地商量著，白愚聽到了，煞風景地插嘴：
“萬幸秦世子你沒有掉頭返回白帝城，否則你連那片大江都走不出去，早就喂了江中的魚蝦鱉怪。”
“……”
秦佑安一怔之下，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秦紫胤和若吾仙君那場驚天動地的愛戀，最終be了，原因眾說紛紜，其中有一種說法，是紫胤仙帝“背棄盟誓”，暗算了戀人，害得若吾仙君含恨隕落東鳧山中。
若是江底的那些邪祟也是這般認為，他這個“轉世紫胤”敢在出城救人途中返回，怕是渡船立刻就會沉沒。
車駕隆隆，幾十裏須臾即過，前方就是白帝城的外城門，毗鄰一座巨大的渡口，旁邊還有恢弘氣派的官驛。
城門緊閉，守城的官兵卻惴惴不安，打從妖鳥肆虐白帝城以後，東南西北四座巍峨外城門，全都淪為擺設，沒人敢進，也沒人敢出。
守城官兵的日常，是幫忙收購蔬菜米糧，送入城中售賣。
江底的巨擘興許是看在他們維係民生的情麵上，沒有阻撓，大小船隻、竹筏都能安然通過。
此刻看見一輛鏤刻狻猊紋的王府馬車馳過來，喜出望外，急忙拉開城門迎接，為首的是一位穿著銀色盔甲的壯漢，一溜小跑地衝到馬車外，嗓門震天地拱手行禮：
“敢問車上可是秦世子？”
秦佑安一路都在默默想心事，聞言撩開車簾，瞥了軍將一眼：“何事？”
那將軍吸溜著鼻子，幾乎要哭出聲：
“我的好世子喲！您再不回來，我一家老小十幾口都沒命了！王妃一天三趟派人來南城門，還親自過來一趟，罵我黑了腸子，起了外心，敢在這風口浪尖上放你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