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任你奸似鬼
眾人剛剛進入白帝城，最這幾天城中發生的事情不太清楚，呂文昭雖然被困在家中，畢竟是有呂相坐鎮的侯府，朝堂消息靈通，說鐵柱國如今並不在白帝城中，那十萬邊軍也在城外三十裏的一處山穀中紮營。
“鐵柱國上書仙帝，說仙帝常年閉關修道，政務荒廢，請求加封太子為監國太子，代理朝政。”
明晃晃地奪權第一步，朝野嘩然。
如今的白帝城，內有妖鳥作亂，外有邊軍圍城，內憂外患，危如累卵。
眾人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沒料到隻隔了一天，唐安再度來到遲來客棧，點名拜訪鐵婉娘。
白愚氣得拔劍要劈了他，被秦佑安和呂文昭牢牢按住了，壓低嗓門提點他：
“稍安勿躁，看看這老狐狸說些什麽，對症下藥！”
相比於白愚的暴躁，唐安的姿態閑適風流，腰間懸掛著一塊成色極好的美玉，整個人的氣度也神似美玉，毫不避嫌地說有些私密話要說給鐵婉娘聽，請她移步到院外竹林中。
鐵婉娘想要拒絕，又怕他的“私密話”涉及父兄安危，隻得跟隨他來到那片蒼翠的竹林，沿著山澗小徑緩緩行走。
唐安沒有直奔主題，先給她說了一遍白帝城如今的形勢，大抵跟呂文昭的口徑一致，沒有誇大恐嚇，也沒有敷衍遮掩，語氣中多有惋惜：
“鐵柱國雖然有他的難處，不該冒險襄助鈞太子，這是孤注一擲，一旦失手，鐵氏一族再無翻身之日。”
鐵婉娘苦笑：“鐵氏看似風光，實則高處不勝寒，已經事吊在懸崖邊上的人，但凡能抓住一根山藤，就是救命的稻草，我們這種武將世家，崛起於山野草莽，沒有根基和底蘊，比不得唐氏這種千年門閥，你飽讀史書，青典冊上記載的那些驍勇大將軍，幾人落得好下場？還不過每隔幾代人，就被誅滅？鐵氏之前是袁氏，袁氏之前是萬氏，輪回往複，不外如是。”
她說得淒切，唐安也收斂起戲謔的神色，耐心勸慰：
“婉娘不必憂慮，鐵氏一族並沒有窮途末路，眼前就有一條坦途，朝中兵部尚書即將告老還鄉，鐵柱國若能接任，家族從武勳轉為文臣，脫離邊軍，沒有被皇家忌憚之處，便不會有人為難他了。”
鐵婉娘訝異。
唐安的主意，跟白愚不謀而合，但白愚是要憑借師尊與若吾仙君的“舊日交情”，強壓大胤朝野。
大胤的兵部尚書，雖然年近六旬，並沒有老邁衰朽，反而鬥誌昂揚呢，為了他自己的抱負也好，為了家族的前程也好，都不會主動隱退。
唐安卻言之鑿鑿，說對方即將“告老還鄉”。
背後的施壓之人，不是是隴西唐氏，還是另有其人。
無論是走白愚的門路，還是走唐安的門路，隻要她父親想當上兵部尚書，勢必先要跟太子決裂。
秦承鈞和她的白眼狼前夫，都是沒什麽活路的。
她之前還懵懂著，現在已經被呂文昭等人點破關竅，知道唐安有求娶的意圖，這一番開門見山地示好，隻是聯姻的前奏。
唐安也不避諱，直言自己將要“奉命犒軍”，去城外那片山穀中麵見鐵柱國。
“屆時我會求娶婉娘……”
“不可！”
鐵婉娘急窘，斷然拒絕：“唐尚書若是想聯姻鐵氏，我有堂妹鐵萱兒，容顏絕世，品性賢淑……”
“婉娘說笑了，聯姻這種事，向來不看品貌心性，而是看家世和身份，萱兒姑娘雖然豔壓群芳，他的父親卻隻是個寂寂無名的武將，還是庶子，我雖不才，卻是隴西唐氏上一任家主的嫡子，這一任家主的胞弟，忝為禮部尚書，將來有望接任宰輔，號令群臣，斷斷不會辱沒了婉娘。”
鐵婉娘麵色難堪，知道唐安說得都是實情，鐵萱兒的有如此美貌，卻耽擱到今日還沒有敲定婚事，原因就是她父兄的身份不夠煊赫，又沾了鐵家軍的名頭，高不成低不就，尋常小門小戶不敢奢望，世家門閥又高攀不上。
去年開春的時候，有人提議送她去給睿王世子或者鈞太子做侍妾，氣得她摔了妝奩盒，好幾天吃不香睡不穩。
這次伯父孤注一擲，押寶鈞太子，帶著十萬邊軍一起來到白帝城，為了加深盟約，很快就會有人提議把她送給秦承鈞，所以她才那麽著急想要攀上一位如意郎君！
哪怕是迫不得已要做侍妾，她也不想跟這秦承鈞，寧願選擇秦佑安，這位隻是睿王世子，以她的容貌家世，勉強能蹭一個側妃的名分。
如花容顏會凋零，似水恩寵會幹涸，唯有名分，唯有名分庇護下的兒女，才是她餘生的保障。
鐵婉娘沒有堂妹心中那麽多艱澀，但也沒好到哪兒去，麵對唐安毫無遮攔的示愛，訕訕回絕：“唐尚書身份尊貴，前途無量，何必屈就我這再嫁婦人……”
“世家貴女再嫁乃是尋常事，當日我亦傾慕婉娘，還曾經央求家母寫信求婚，被鐵柱國斷然拒絕了，如今機緣巧合，才敢爭取一二。”
唐安說得謙卑，言辭並不如何花哨出奇，卻讓人覺得他性情坦率，用心真摯，仿佛他跟鐵婉娘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蹉跎到如今，隻是造化弄人。
杜小草被呂文昭央求，又擔心鐵婉娘會被唐安糾纏，在閣樓中造了一麵水光鏡，眾人圍觀，嘖嘖驚歎。
白愚看到後來，白皙俊朗的臉已經黑得沒眼看。
呂文昭還警告他：“別輕舉妄動，知己知彼才能先發製敵，這個唐安非常難纏，在白帝城又有地利之便，他瞄上了婉娘，不管是真心愛慕，還是另有所圖，都要小心謹慎。”
白愚懊恨。
紅衣小宮女剛在客棧露麵的時候，他有意上前敘舊，稍一耽擱就錯過了時機，隨後“兩位仙君”鬥法，妖物逃出封禁之地，全城亂竄，不用去親自看，他就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麽亂局，心中對小宮女的惡感劇增，猶豫著要不要拿出師尊給他的信物。
事後，他把那信物拿給杜小草看，杜小草凝視半響，心情黯然，說他的師尊沒有騙他，隻要他在小宮女麵前出示此物，別說是讓鐵柱國當個兵部尚書，當個王爺都沒問題。
白愚聞言，更加猶豫。
水光鏡中，唐安言笑晏晏，情話也說得不動聲色，鐵婉娘畢竟不是情竇初開的雲英少女，又在酒鋪中當了好幾年掌櫃，應對遊刃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