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我打不過她
杜小草也有此疑惑，青麟公子隻對她有感應，火蛟鐲卻飛去了小宮女身邊，昔年的那些故人、靈寵和擁躉，也要各站一邊？
接下來的幾位訪客，佐證了杜小草的猜測。
白帝城中，如青麟顧氏那般，襄助過若吾仙君的世家，是少數中的少數，且後代子孫全部沒落，在博陵崔氏的打壓下，再無昌盛之家。
此消彼長，也有那麽一大群崛起於“妖亂”之後的世家，先祖沒有卷入圍殺妖鳥的亂戰中，後來才顯耀發達了的，家中沒有“輪回玉”，沒有原罪，便起了跟十大門閥世家不同的小心思。
若非如此，顧青麟的那一縷殘魂，還未必有機會從畫軸中走出來呢。
這些世家數量頗多，在顧青麟死而複生之後，驚歎“若吾仙君”的神通和手段，一窩蜂湧到山腳下，派遣各自的家主登山，求見“仙君”。
今日來的這二十幾家，打頭的姓周，叫周奄，天生一副病容，脾氣好得出奇，品性又豁達機敏，被推舉出來做主心骨。
周家雖然有人在朝中為官，但都是四五品的小官，被門閥大世家壓得死死的，族中靠商賈之道維持富貴，動輒被搶被欺。
就在半年前，周家主的兩個兒子，在酒樓中與崔氏子弟口角，當場被他們從高聳如雲的閣台上踹下，摔成了肉泥。
周奄再是好脾氣，也氣得嘔血臥床不起。
今天打起精神來拜山，早早就抵達遲來客棧。
這客棧位於一片山丘上，不算高大巍峨，勝在景致秀美，靈氣充沛，周圍栽滿了翠靈竹，左後和後方都是高大平滑的峭壁，繪製了眾多符咒，雲霧嫋繞，讓人難以看清山巒和客棧的真容。
尤其是山壁後方，一片深不可見的水潭，搭配幾乎垂直上下的峭壁，峭壁邊緣還有一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古老藤蔓，根須牢牢紮在崖畔，青蔥繁茂，四季都盛開著火紅色的藤花，每一朵都有巴掌長短，蔓延垂掛，賞心悅目。
青麟家族的小輩們頑皮，人人摘了一朵掛在腰間，比尋常腰佩更加酷炫。
不知道打哪傳出來的謠言，說隻要掛上這種赤藤花，就不會被“濫殺清算”，而且已經被初步驗證過了，哪怕是小宮女，見到赤藤花也會繞避。
周奄攜帶重禮前來，沒有妄想“仙君”出手懲治崔氏子弟，隻想懇求“仙君”賞賜一朵赤藤花，他拿出來插在門楣上避禍。
杜小草哭笑不得。
赤藤花本是一種雖然漂亮好看，卻沒什麽用途的靈花，客棧裏的這一株，因為活得時間長，開啟了三分靈智，又被崖壁上密密麻麻的符咒浸染千年，陰差陰錯有了天賦神通，花朵瑩潤如火玉，哪怕摘下來以後，百年內也不會枯萎。
至於藤花下方的深潭，原本是供她的真身沐浴梳妝用的。
周奄身為一眾小家主的領頭羊，車馬暄騰地來到山腳下，小心翼翼地詢問客棧夥計：
“鹽亭周氏，求見若吾仙君——”
“此地並無仙君，周家主請回吧。”
回話的人是呂文昭，他臨時充任了門房，身為白帝城第一流的貴公子，他對城中大小世家的曲折門道了如指掌，一眼就看破這些人心中所想，也知道周奄隻是旁人推到台麵上的棋子，正主隱在山腳下沒露麵。
周奄雖然門第一般，跟呂文昭的父親呂侯交情甚好，看見呂文昭守在山門前，心中還一喜，覺得他好歹會念些香火情，幫自己在“仙君”麵前刷好感。
哪知道連門都不進！
他尷尬地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呂文昭歎氣提點他：“若客棧裏真有仙君，憑你配來拜見嗎？”
周奄麵色一僵：“呂世子……”
“周家主若要拜會若吾仙君，該去大胤皇宮之中，而是來到這荒郊野嶺。”
周奄總算回過味，再次拱手：“鹽亭周氏，求見河東裴二小姐。”
“裴二小姐閨閣女眷，尚未及笄，不便見外客。”
周奄福至心靈：“明白！”
他呼呼下山，叮囑扈從返回府中，接夫人和女兒前來。
其它那些家主也都是聰明人，依樣畫葫蘆，讓仆婢去接家中的女眷。
一來一回，要耽擱一個時辰，但大家都很有耐心。
杜小草帶著青麟公子的後人，一起在山崖上玩耍，頑童纏著要看她變成九色鳥的模樣。
杜小草拗不過，身形微微搖晃，便顯出一丈高的鳥身法相，騰空飛到深潭之上，瀑布轟隆，仙氣縹緲。
周奄妻女過來時，恰好撞見這麽一副奇景，夫人尚且穩得住，身邊那位跟杜小草差不多年紀的少女，驚喜莫名：
“裴二小姐果然就是仙君，我兄長的仇可以報了！”
周夫人趕緊喝止女兒：“別胡說！仙君跟咱們家又沒交情，憑什麽替咱們家出頭？今日能得一朵火藤花回去，保住闔家平安，就是萬幸了！”
少女不服：“誰都知道仙君跟崔氏不和，她收拾崔氏的時候，順便就把咱們家的仇給報了嘛？”
“那是順便，咱們關起門來開心就好，不可強求仙君一定如此，萬一惹惱了人家，咱們娘家今天就有來無回了，這一位仙君雖然不像宮中那位凶殘狠毒，也不是好脾氣，更不是軟柿子。”
周夫人生怕女兒出錯，在角落裏耳提麵命一番，確保沒有疏漏了，才上前拜見杜小草，口稱“裴二小姐”。
“昔日我與裴夫人還是閨中姐妹，常有來往，後來她遠嫁去了火羽城，山遙水遠，才斷了消息，不知她如今身體是否康健？”
杜小草輕笑：“勞煩夫人掛念，她一切都好。”
周小姐的心緒還沉浸在她的妖鳥法相中，怎麽都無法把她當成尋常世家閨秀，開口就出錯：
“仙君——”
杜小草麵色微沉。
周小姐觳觫，立刻改口：“前輩——”
周夫人氣得狠掐了女兒一把，低聲尅她：“死丫頭！亂喊什麽？裴二小姐與你年齡相當，又是我老姐妹的女兒，你喊一聲姐姐便可，再敢發癔症，回去就把你關到祠堂裏！”
周小姐惶恐，生怕惡了杜小草。
杜小草輕笑：“無妨，這位妹妹無須緊張，我不吃人的。”
周小姐聽到“吃人”，嚇得渾身顫栗，一路上被教的諂媚話一句忘得精光，半句也說不出來了。
周夫人見狀，搖頭歎氣，倒也沒有私下催促，免得女兒驚惶之下，說出更不得體的話來。
杜小草已經明白她們的來意：“煩請夫人轉告山下那些家主，我不會濫殺無辜，你們的先祖顯耀的晚，沒有趕上圍殺妖鳥，子孫後輩就沒有染上若吾仙君的血，隻要接下來不亂摻和，就能安穩度日。”
周夫人歡喜過後，為難道：“我們定然是信得過裴二小姐，可宮中那位……脾氣甚為暴躁，殺人吃人不分青紅皂白，如我們這樣的小世家，也折損了好些族人。”
“我打不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