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賠罪要有誠意
幹巴巴一句，勝似千言萬語，饒是周夫人都噎得說不出話來。
杜小草也滿心疑惑，問周夫人：
“你們的先祖既然未曾參與追殺妖鳥，跟腳清白，又敢來我這兒分辯，為何不敢去找那個小宮女？”
周夫人啼泣：“去了啊！一共去了三位家主，全都被她身邊那頭惡蛟吞吃了，連個屍骨都沒能找回來！那小宮女還笑罵我們，說我們的先祖隻是沒機會圍殺她，若是有機會，比誰都賣力……”
“論跡不論心，她這般全憑猜度，卻是過了。”
杜小草蹙眉，對小宮女的做法不以為然，勸慰周夫人道：“夫人的來意我已經知曉，若有機會，定會當麵勸阻她，讓她不要牽連太多。”
周夫人得了承諾，連連道謝，目光卻瞟向崖壁上的赤藤。
杜小草無奈，上前摘了一朵饋贈。
周夫人喜不自禁，不住嘴地奉承杜小草，還說了許多白帝城中的趣事。
她察覺到杜小草對千年來世家譜牒變遷感興趣，便著重說這些，來之前明顯做足了功課，一大串如雷貫耳的世家名號隨口報出，誰家頹了，誰家興了，誰家沒落了，誰家斷根了……
杜小草想起傅行遠，這人從蘆花鎮遁走之後，就銷聲匿跡，再沒有露過麵。
周夫人聽她問起，半遮半掩地說傅公子去了渭水。
“裴二小姐你既然見過了傅行遠，肯定也知道傅家已經凋零殆盡，祖業和祖宅都被其他世家瓜分了，他穿著黑衣，騎著一匹白馬重返渭水河畔，一夜之間就殺光了十幾個小世家，嚇得其他那些沾染了他家產的家主連夜出逃，還沒逃出百裏，闔家都成了骷髏人……”
杜小草見識過傅行遠的本事，知道尋常世家斷斷不是他的對手，他又有小宮女撐腰，在渭水一地，想殺誰都不是事。
也怪那些世家貪心作祟，勾連崔氏吞並了傅氏的祖業不錯，還殺光了傅氏的子孫，如今傅行遠橫空出世，可不就要殺回去。
周夫人也唏噓：“說來也是神奇，那傅公子騎著白冥馬，去渭水河畔看他家的老祖宗，就是那棵神出鬼沒的老梅樹，那梅樹真的顯出真身見了他，一夜之間就化出梅林，籠罩渭水兩岸，盛況一如當年。”
顧青麟乍然聽到渭水傅氏敗落，闔族隻剩下一個傅行遠，驚咦歎氣：
“傅氏也沒能逃過麽？可惜了詩禮簪纓的望族，這傅行遠又報仇心切，入了歪門邪道，怕是難以善了……”
周小姐不以為然，小聲嘀咕：
“隻要能報了仇，善了不善了都是以後的事，以後誰知道會怎樣呢？當年那些圍殺妖鳥的人，真沒想過妖鳥會涅槃轉世，會來白帝城報複他們？除了幾個蠢的，人人心裏都門清，利之所在，心不由己！”
杜小草笑了：“周小姐此言甚好，當年種下了因，今日嚐到了果，是甜是苦，都是前定。”
哪怕重來一次，哪怕知道千年後會被報複，昔年參與圍殺若吾仙君的世家豪閥，也不會退縮半分。
因為那場圍殺，他們的家族得以鼎盛千年，他們本人得以幾度轉世輪回，子孫代代富貴。
即便如今，他們還另有謀算，沒有真的坐以待斃。
如今的大胤，角落裏隱匿這數量頗多的“域外人”，杜小草身邊就有兩位。
博陵崔氏那邊，肯定也有，那位手持龍王簍的“小郡主”，在火羽城驚鴻一閃後，再沒有出現在人前。
還有挑擔人，巡夜人，弟子佩戴魚尾冠的流雲宗，還有欽天司的那位五蘊真人，隨便數一數，就有一大串。
周夫人拜訪過後，陸陸續續的，又有好幾個世家夫人前來。
這些貴夫人旁的能耐不提，小道消息靈通，除了那些湮滅塵世超過一甲子的破落世家，一甲子內稍微有點名號的家族，她們都有譜，什麽嫡庶之爭，什麽主宗之爭，什麽家風品性，隨口就來。
天還沒黑，那周夫人去而複返，再沒有之前的華麗體麵，發髻淩亂，衣衫也剮破了好幾處，連鞋子都跑掉了一隻，哭得相當大聲，說她坐車返家的路上，被火蛟襲擊，幾十個扈從都被吞吃了，隻剩下她們娘倆。
“萬幸我們當家的沒跟在一起回去，否則又要出殯辦喪事了！仙君！求求你發發慈悲，管一管吧，我們這些人家都要活不下去了啊啊啊……”
被她這麽一哭，其它幾位貴夫人也是麵麵相覷，擔心自己回家的路上，會不會也遇上火蛟。
隻是吞了扈從仆婢還好，萬一更進一步，把主家也給吃了，又到哪兒喊冤去？！
這些貴夫人來客棧套近乎，他們的丈夫親族，全都戰戰兢兢地躲在山腳的一家茶樓中，隔著一扇扇小窗子，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動靜，希望家中女眷能帶回好消息，最不濟也得帶回一朵火藤花，掛在大門牌匾上，多少能求個心安。
火蛟的突然襲擊，打亂了這些人的步驟，一窩蜂地湧到遲來客棧門樓外，哭求央求。
如今的白帝城，有兩位“若吾仙君”，他們主動來拜見這一位，無論動機是什麽，都會被當成“站隊”，甘蔗兩頭甜的事是沒有的，隻能抱緊一根大腿。
火蛟的忽然吃人，被蓋戳是“報複”。
杜小草對火蛟的殘暴早有不滿，想要去教訓教訓它的時候，被白愚攔住了：
“小草姑娘勿要憂慮，也無須在此時懟上那頭火蛟，我另有解決之道。”
他招招手，然周夫人上前，附耳提點：
“夫人，你們之前去拜見小宮女，她論心不論跡，咬定你們的先祖是沒趕上趟，沒機會對她不利，若是有機會，跟博陵崔氏沒差別？”
周夫人捶胸頓足：“可不就是真麽說的，冤枉死人！那個仙君跟小草仙君不一樣，她……就是魔頭！”
“噓！夫人慎言，這事的症結在於小宮女不信你們的誠心，你們要把誠心拿出來給她看一看才好。”
周夫人一臉懵地看著白愚，誠心也好，歹心也好，不到最後關頭，誰知道誰肚子裏藏著什麽花花腸？
白愚給她支招，讓她們馬上下山去，告知各自的夫君家主，商議如何對付當年參與過圍殺妖鳥的世家門閥。
“博陵崔氏、天水趙氏那種龐然大物你們動不了，一般的小世家，還有哪些曾經風光如今下坡路的世家，你們一擁而上，還是有勝算的，得手後把人頭割了，獻給那位小宮女，讓她見到你們的誠心，就不會為難你們了，像現在這樣袖手旁觀，隻撇清不出力……”
白愚沒有繼續說完，嗯哼一聲以示告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