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世家也沒有餘糧
白帝城外某座無名山巔，葳蕤青山已經夷為平地，一身赤紅霓裳的小宮女麵無表情地疾飛離去。
再次停下時，已經在三百裏開外，落在一座高大的石牌樓前。
牌樓中間的橫石上，規規矩矩刻著“蘆花鎮”三個篆字。
杜小草跟著薑慕白一起來白帝城時，就誤入此地，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脫身。
這座曾經繁華的重鎮，拜小宮女所賜，已經淪為一座死鎮，行走其中的人都是死人。
這座鎮子本身，也被她祭煉成一件冥寶。
此時前來，照規矩跟那位蘆花婆婆兌換了冥鈔，在鎮上養傷安歇。
傅行遠不在鎮上，“五蘊真人”在這裏，此人被杜小草識破，不得已棄了五蘊的肉身，附在一個曼妙婦人身上。
如果杜小草在這兒，很容易就會認出婦人的身份，就是那位憨厚挑擔人的妻子，不再是懷孕脹腹的模樣，恢複了曼妙豔麗，眉心還多出一枚雞冠狀的靈紋。
小宮女見到她以後，直接說出伏雨的下場：“她死了。”
幹巴巴一句，沒有任何因果。
豔麗婦人也沒有追問甚麽，嗤笑一聲：“真是沒用，就這麽死了，這樣也好，省得她礙手礙腳，咱們還得分心提防她，她的火靈本源……”
“我吞了。”
豔麗婦人喜出望外，笑意從眼角眉梢肆意傾瀉，做回竹椅上，閑閑品茶吃果，數落譏誚伏雨是蠢貨。
“你不必覺得虧欠了她什麽，她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若吾仙君對她那麽好，她卻害死了仙君，這種壞到骨子裏的孽畜，就該活活磋磨死在冰窟裏，誰把她養在身邊，誰倒黴……”
小宮女戾聲打斷她：“我才是若吾仙君，她叫杜小草，下次記得別再喊錯了！”
美豔婦人噎了一下，悻悻打住。
小宮女確實算半個仙君，伏雨當年做的的那些惡事壞事，她身為半個受害人，怎麽可能忘記？
這筆陳年舊賬，債主就倆人：她和杜小草。
若雨殺了伏雨，毫無心理負擔，甚麽“師徒”，全都是惡蛟自作多情。
小宮女唯一擔心的，是惡蛟曾經提及的“師尊”，她問美豔婦人：“你對這件事知道多少？”
美豔婦人滿臉尷尬，茶也不喝了，糕點也不吃了，慌慌張張地地布下一個誇張的結界，四下環顧，確定沒有人窺視之後，才長籲一口氣，沒好氣地瞪了小宮女一眼：
“那位是挺了不得，咱們不要招惹……”
“我剛殺了他選定的愛徒！”
“你既然怕，為什麽不再等一等，讓若吾……杜小草殺了她？！”
“杜小草殺了她，跟我殺了她有什麽不同嗎？別忘了我們倆是同一個人，她做的錯事，等我吞噬了她以後，全都要算在我頭上！”
美豔婦人不以為然：“伏雨有靠山，仙君你也有啊，仙君的祖父，論道行，論勢力，都不在那人之下。”
婦人笑得意味深長，終於懂了小宮女在怕什麽，她跟杜小草不一樣，她從內心深處，就沒有覺得她是九妖老天君的孫女。
就像一個做了賊的人，住在竊來的宅邸中，時時刻刻都擔心被真正的主人攆出去。
婦人無意幫她矯正心態，正色告誡她：“你現在想這麽多也無用，抓緊時間吞噬了若吾仙君，取而代之以後，再說接下來的事。”
“你的宗門能不能幫……”
“暫且不能，吞噬若吾仙君這件事，還得靠你自己。”
美豔婦人斷然拒絕，神態倨傲地斜睨了小宮女一眼：“我的宗門實力強橫，人人如龍，個個都不是吃素的，你沒有真正成為若吾仙君之前，最好不要出現在他們麵前，否則，伏雨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小宮女氣得一腳踹翻了棋桌，玉石雕琢的棋子飛散濺開。
撒潑泄憤無益，美豔婦人連頭也懶得抬起。
待到小宮女終於平複心情，冷冷問她：“你為何選擇附身這個市井婦人？她這副皮囊除了略有幾分姿色，毫無過人之處，還被那個挑擔的粗坯磋磨了十幾年，一身醃臢晦氣……”
“能被挑擔人看中的皮囊，定然可圈可點，恰好被我得了，就用上了，現在不是挺好？”
挑擔人、磨刀人、巡夜人，這三類人都很不好招惹，美豔婦人全部招惹遍了，還活得安然無恙，日常引以為傲。
蘆花鬼鎮暗流湧動。
白帝城，睿王府天佑別苑中，杜小草專心蒔花弄樹，把那些被冰雪遽凍過的花木全都梳弄一遍，讓它們免於枯萎。
鐵萱兒和鐵婉娘在一樣幫忙，萱兒還算淡定，婉娘卻有些心神不定，失手剪斷了一支冰蝶花。
原因麽，跟鐵柱國有關。
伏雨的蛟屍橫臥睿王府之後的第三天，一直駐紮在白帝城外的十萬邊軍，聽從仙帝詔命，星夜開拔返回邊疆。
鐵柱國臨走之前，派人來睿王府告知女兒和侄女，不要離開白帝城。
這是明麵上的叮囑，內涵就是“不要離開仙君左右”，鐵萱兒繼續做“侍婢”，鐵婉娘改嫁白愚。
十萬邊軍倒戈而回，對太子秦承鈞的打擊尚且算不得立竿見影，對鐵婉娘那位“前夫”就是致命一擊，當夜就“服斟自盡”。
這斟酒是他自願喝下，還是旁人逼迫他喝下，見仁見智。
睿王妃悄悄來到別苑，告知杜小草說城中來了一支數量少卻凶悍的“仙軍”，專門配置有針對修士的戰舟，巨大無比，遮天蔽日，一旦出動足以群滅紫陽鏡的高手。
“王爺打聽到的消息，說這些戰舟都是流雲宗的大宗師打造出來的，船舷上配備的弩箭，威力媲美軒敞仙劍，一次升空齊射，箭矢如雨，被圍殺的人非死即傷。
杜小草輕笑：“這樣的仙寶，出動一次的消耗，大胤承擔得起麽？還是流雲宗的人幫著分擔？”
睿王妃苦笑，流雲宗確實答應幫著分擔，但不會白白撒錢，遲早要連本帶利收回來。
呂文昭也聽到了這個消息，不以為意，告訴杜小草：
“仙舟一共三艘，大如山嶽，繞著城外的演武場轉了一圈，隨意展示了一下威力，就耗費十萬靈石，搬空了小半座國庫，真要正經出戰，還得靠城中世家籌措靈石，那簡直就是從他們心口上剮肉，一次還行，兩次就抓狂，三次直接撂挑子。”
世家也沒有餘糧，得不償失的事，不會傻乎乎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