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小宮女來補刀
偌大別苑之中,靜得隻能聽到風吹枝頭的聲音。
杜小草涅槃轉世,從鄉野少女走到今日,早非伏雨印象中“蠢得沒救”的傻仙君。
也許還有青澀,也許還有莽撞,卻知道了人心善惡,世事詭譎。
白帝城風雲變幻,她以不變應萬變,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有自己的章法。
伏雨終於沒了之前的淡定,她對“若吾仙君”的認知,始終停留在一千年前。
小草仙君,她很陌生。
一直以來,她篤定自信的主意,忽然就顯得荒謬,錯漏百出,不認回想。
她滿臉淚水地呢喃央求:“仙君,是我錯了!求求你看在我們幾萬年的情分上,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對你還有用處的,我知道怎麽吞噬若雨,幫助仙君補齊魂魄,我……真的知錯了!”
杜小草默然看著她,眸光中有從前沒有的冷冽和輕蔑。
“我還以為,你是真的把若雨當徒兒呢,原來到了生死關頭,一樣要出賣她,對你來說,隻要有足夠大的利益誘惑,你可以說服自己出賣任何人,包括你的那位了不得師尊。”
伏雨一窒,豎眸中的凶戾之色洶湧噴薄,一刹那的怒火令人心悸。
她那位師尊道行通天,哪怕隔著不同位麵,隔著千山萬海,一樣能感應到別人提及他,杜小草說出的這番話若是被他聽到,萬一起了芥蒂,不肯收她為徒了怎麽辦?
這是在毀她的前程根基!
伏雨心念急轉的時候,別苑中又有不速之客。
小宮女,或者說若雨,真的從天而降,來救她的“師父”了。
她救人的辦法,卻讓人出乎意料。
趁著眾人不備,忽然從袖中飛出一柄翎刀,把蜷縮成巴掌大的伏雨一劈為二!
動作幹脆利索,毫不拖泥帶水,也沒有不忍糾結,仿佛走在路邊,隨手劈死一條可能會撲上來咬自己的毒蛇一樣。
做完了這件事,一身赤紅霓裳的若雨,沒有任何停留,趕在所有人回過神之前,施施然飛走了。
飛走了!
眾人看向被從頭劈開的伏雨,濃鬱的金光正從翎刀斷口索索流失,轉眼之間就讓她的靈體淡得縹緲不定。
便是此時杜小草心軟,想要繞過她一命,她也沒機會再活下去了。
死定了。
白愚冷嘲:“伏雨和若雨,還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好師徒,師父為了活命就要出賣徒弟,徒弟抬手就能劈殺師尊,狠得一脈相承。”
呂文昭也奚落伏雨:“閣下放心地去死吧,你那個好徒兒已經得了你的真傳,不必擔心她會活不下去了。”
呂陌桑憤懣不滿:“真是世風日下!這是什麽師父,又是什麽徒弟!”
他剛剛看見小宮女過來,還以為她會百般周旋,講條件,誆騙杜小草放過伏雨,誰知道一聲不吭,劈頭就是一砍,砍完了立刻遁走。
薑慕白始終沒說話,無聲盯著消散殆盡的伏雨,確定了一件事,那個小宮女冒險跑來一趟,不止是擔心師父為了求活出賣她的隱秘,還為了竊取伏雨的火靈本源。
“她那把翎刀有古怪,帶走了伏雨全部本源之力。”
伏雨雖然瀕死,本源之力卻始終沒有消耗太多,又被杜小草用符籙加持過,按說還能苟很久,卻被小宮女趁亂竊取。
“她是仙君的一部分,魂魄天然不完整,吞噬了伏雨的火靈本源以後,滋補壯大神魂,比從前更難對付了。”
呂文昭氣悶:“本以為伏雨就夠陰險狡詐,這個小宮女更勝一籌。”
居然被趁亂奪了最大好處!
杜小草默然片刻,忽然抬起手,在水榭布下一麵真人高的水光鏡,鏡中,一身赤色霓裳的小宮女跌坐在某個荒僻山巔上,哭得撕心裂肺。
眾人看得呆了,看著鏡中哭得幾乎抽搐的少女,這是山野無人處,她的哭應該是發自內心。
把她這哭和之前那犀利的一刀對照,越看越覺得詭譎。
明明為了自身安危,為了汲取師父的火靈本源,把師父劈得不入輪回,加速了她的死亡,廢物利用到了極致,轉眼又哭天抹淚,哭得真情實感。
呂文昭不屑地勾起唇角:“她哭也沒錯,少了一個幫她對付仙君的人嘛,誰家養了條看家的好狗,等閑也不想那麽快宰了吃肉,她是心疼自己的底牌少了一張,接下來的風雨風波,她隻能自己一個人扛著了,日子肯定沒從前那麽愜意痛快,不知什麽時候粗心大意,就被人一巴掌拍死。”
杜小草沒理會她的話,看著水光鏡中滿臉是淚的小宮女,她的悲慟已經轉為怒火,身下的山巔生生被她碾為了齏粉。
這神通驚了眾人。
呂文昭忍不住問杜小草:“你剛才……怎麽不搶先吞了伏雨的火靈本源?”
杜小草搖搖頭:“我跟血月蛟不是同族,本源之力有抵觸,哪怕是同族之間,也不會互相吞噬,這是邪道,容易入魔,你看看她現在的狀態就很不對勁,伏雨本來就是逆天出世,是血月蛟族不甘覆滅,以舉族戾氣和血氣催生出來的邪物,所以族中長輩才不同意我收留伏雨。”
白愚就是大妖,明白妖元之間互相吞噬意味著什麽,目不轉睛地盯著水光鏡中的小宮女,驚咦道:
“她開始咒天罵地了,看看她的唇形,猜一猜她在罵誰?”
眾人趕緊看過去,杜小草是被罵得最多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被罵得最凶狠,猜測是伏雨的那位準師尊。
正看得津津有味,小宮女霍然抬起頭,死死盯著杜小草這個方向,醒悟自己正在被窺視,羞怒交加,厲聲大罵。
杜小草施展神通,隔著水光鏡反詰她:“你有什麽資格罵我是壞人?從始到終,都是你和伏雨在算計我,我醒悟了,不再被你們欺騙坑害,我就是壞人?”
濫好人忽然收斂無謂的好心,不給宵小可乘之機,叫成長,叫覺悟,不叫變壞。
小宮女明顯不服氣,揚了揚手中的翎刀。
杜小草輕笑:“你是是我的惡念,是我的一部分,如果沒有我,就不會有這樣一個你,如果你以此怪罪我,我認,但你承認了這一點,就要接受我殺了你,吞噬你,因為從一開始,你就是屬於我的。”
小宮女怒不可遏,周身噴湧起灼灼凶焰,隔著水光鏡都能感受到熾熱凶橫。
杜小草佁然不動,忽然催動火翎劍,隔著遙遙虛空,刺向小宮女,刺得不偏不倚,直奔她的眉心。
小宮女猝不及防,隻能以雙手阻擋,一對柔荑被刺得血淋淋地金光四溢,水光鏡也支撐不住,倏然消失。
呂文昭咋舌歎氣:“可惜,沒能殺了她。”
“能傷了她已經很好了,暫時她不敢再出來興風作浪。”
呂陌桑的幼稚病又犯了,撓頭問杜小草:“仙君,這個若雨既然是你的一部分,乖乖跟你融合不好麽,為什麽要費盡心機地跟你作對?”
杜小草還沒說話,呂文昭已經劈頭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
“濮陽呂氏的族人都是一個祖宗,你們這些旁支還不是天天想著要分宗?寧為雞口毋為牛後,誰都想著當家做主人,不想附從別人,若雨和若吾雖然名字隻差一個字,魂魄也是一體,誰都想當掌舵的主人,不想當被吞噬的養料,那跟死了沒任何區別!”
呂陌桑被他拍得像撲棱蛾子,悻悻噤口。
若吾仙君和若雨仙君,注定要有一場生死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