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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訛人順杆爬的本事

  魏鳴羞慚難堪,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大半年了,他自以為把紅蝶玩弄於鼓掌床笫之間,真相卻是紅蝶利用了他,差一點點就脫身了。


  今日在竹林之中,她打定主意要逃,何曾顧忌到她困在府中的生母?

  平日裏的孝順和舍不得,都是演戲給他看罷了。


  她脖子上的那枚白玉,成色看起來一般般,他酣暢之後曾經仔細把玩過,沒看出任何貓膩,更不知道那是一件足以把他炸成肉泥的符寶。


  杜小草正色提點她:“你不該隨手把人扔去柳絮院,該好好盤問她,那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魏鳴詫異:“她說了是傳家寶……”


  魏言澤氣得一腳踹過去:“她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她讓你去死你去不去?這樣的凶險詭譎的符寶,就算真是她生母給的傳家寶,戴在她一個家伎身上,又在柳眠院這樣的地方,萬一哪天來了貴人,她忽然行凶殺人……你那一整個小宗都得拿命來賠!”


  魏鳴終於知道怕了,訕訕著站在一旁。


  魏言澤氣得又是一腳踹過去:“還傻愣著幹嘛,馬上去柳絮院!把紅蝶和她的生母都提過來,審一審她們母女倆的跟腳,問清楚她們有沒有被外人買通……”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魏氏想要謀奪曲江白氏的家業,天知道有沒有人想要謀奪江洲魏氏?

  魏鳴驚得臉色煞白,趔趄著朝柳眠院外疾奔,一種紈絝不顧有傷在身,緊跟在他身後去看熱鬧。


  紅蝶被拎過來的時候,跟日暮時在竹林中私會“鳴郎”的嬌媚清爽判若兩人,發髻淩亂,衣衫無存,隻裹了一件薄鬥篷,就被魏鳴給拎了過來。


  她的生母宋嫗,是個三旬開外的憔悴美婦,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那一款,十歲就被擄賣到江洲魏氏府中,入了柳眠院做家伎,一做就是二十年,生了紅蝶這個女兒,也沒能讓她離開此地,甚至沒能讓她擺脫家伎的身份。


  陽羨周夫人悍妒,在她被魏家主冷落了三年再不臨幸之後,逼著她重新迎來送往做家伎,這樣毀的不止是她自己,還毀了她生的女兒紅蝶,不得不跟她一起做家伎。


  柳眠院中,跟紅蝶一樣出身的庶女起碼有十幾個,大多沒逃過被送人的命運,唯一逆襲的是魏紫,名字記在了魏氏族譜上,風風光光的嫁到了曲江白氏做少夫人。


  出嫁那日,紅蝶母女重金賄賂了柳眠院的管事,戴著幕漓去前院看來迎娶魏紫的新郎官。


  白石粼的氣度容貌,家世才幹,樣樣都出眾,羨慕得母女倆眼睛發紅。


  其實常來柳眠院玩耍的賓客,大多也都是世家貴人,都拿她們母女當發泄的工具,毫無憐憫之心。


  紅蝶想效仿魏紫出頭,想盡各種辦法出頭,全都失敗了,不但沒能離開柳眠院,還落到了柳絮院,境遇更慘了。


  杜小草懶得理會這對母女的邪佞心思,直接問紅蝶:“你脖子上的符玉,是從哪兒弄來的?”


  紅蝶冷哼一聲,一臉的破罐子破摔:“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那是傳家寶,我娘給我的。”


  杜小草看向柳眠院的管事,那管事點點頭:“確實是從小就戴在脖子上,我們都看過,成色很普通,像是窮人家買來湊合的東西,柳眠院的小丫鬟戴著都比它好。”


  柳眠院再怎麽富麗堂皇,都是一出尋歡作樂之地,家伎也好,管事也好,都無甚見識,認不出符寶。


  好在管事記性好,記得這枚白玉是紅蝶之母帶進府中來的。


  “剛進府時,她們這些買來的家伎都要洗刷幹淨了,身上的東西一樣不許留,什麽護身符,什麽長命鎖,一縷當垃圾扔出去,紅蝶的娘機靈,事先把那玉塞在牆縫裏,後來又取了回來,說是客人賞她的,我們看她生得好,也許能得貴人歡心飛上枝頭,不想得罪狠了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含糊過去了。”


  杜小草盯住紅蝶的生母:“你原本姓什麽,家鄉在哪兒?”


  “忘……忘了。”


  她婦人一口咬定當時年紀小,受了驚嚇,記憶有損,不記得家鄉和姓名,她現在叫的名字“柔兒”,還是管事幫著起的。


  杜小草冷嘲:“不記得家鄉和姓名,卻記得脖子上這塊玉是寶貝,東躲西藏一定要留在身邊,還傳給女兒?別跟我說你是孤身被賣到魏氏,心裏想有個念想,你若真的忘了,怎麽會知道那是符寶?還教你女兒怎麽用它殺人?”


  病弱婦人語塞。


  杜小草瞥了一眼紅蝶:“你若說出家族姓氏來曆,我就讓讓紅蝶從柳絮院回到柳眠院,如何?”


  病弱婦人似有所動,她舍不得嬌滴滴花骨朵一樣的女兒落到柳絮院那些豪奴健仆手中,柳眠院好歹好有個奔頭。


  她啜泣著央求杜小草:“姑娘若真的善心,就救我們母子離了這火坑,大恩大德銘感三生……”


  杜小草氣笑了,這婦人還真是貪心不足又狡詐多端,幾句話就要訛上她了。


  “你這訛人順杆爬的本事,當初該在魏家主身上使盡了,用在我這兒白費力氣,你若真不肯說,我也不逼你,就當我從未見過那塊玉佩,你女兒繼續呆在柳絮院吧。”


  這娘倆來自哪一個世家,杜小草心中有數,隻想再確認一下罷了,若是青麟公子、屠狗少年那樣曾經幫過她的,她肯定不吝援手,可惜那塊白玉符寶背後的家族跟她有仇。


  便是有仇,若是升平年氏、虞山常氏這種耿直勇烈的人家,她也會欽敬幾分,偏是邯山蕭氏這種卑劣鼠輩,活該凋零如此!

  病弱婦人看她撂下不管,尷尬難堪,不敢再討價還價,悻悻說出“邯山蕭氏”的郡望。


  “你是蕭氏族女?”


  “是。”


  “家族現居何處?還有其他活著的人嗎?”


  病弱婦人搖頭:“活著的人應該還有,流落去了哪兒就不知道了,奴婢幼年時家裏還算富足,勉強讀得起書,一場洪澇把山都衝垮了,山石淤了良田,毀了屋舍,數百族人死傷過半,活下來的人也隻能去做乞丐,為了湊盤纏另尋落腳之處,我把這樣的旁支族女全都發賣了。”


  杜小草且信了,走到病弱婦人身後,忽然去扯她肩頭的衣衫。


  病弱婦人驚駭,死死按住不肯讓她脫。


  魏鳴看了莫名其妙,這婦人在柳眠院做了快十幾年的家伎,當眾被人剝光了做苟且之事的次數多不勝數,早就沒了貞烈廉恥,現在護著衣裳幹嘛?


  杜小草冷笑:“我猜你肩頭,一定沒有邯山印吧?你不是邯山蕭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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