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他沒這麽大麵子
兩個老巫打起十足的精神,圍著杜小草左問右問,杜小草一一敷衍過去,問幹瘦老巫“金叉澗”的事。
“你們要挖的礦藏,是不是就在那條溪澗旁邊?”
幹瘦老巫又是一愣,“姑娘為何如此問?”
老嫗也警覺起來:“姑娘是不是看到我們把抓到的野巫都送到那邊,就以為礦藏就在那邊?昨晚那些野巫隻是碰巧露宿在溪澗旁邊,並非……”
“兩位不肯說就算了,我並不關心礦藏。”
接下來的氣氛有些悶,三人誰都沒再開口,最後還是幹瘦老巫憋不住,東拉西扯地寒暄,主動說起金叉澗——
“不瞞姑娘,從前那裏並沒有溪瀑山澗,是地動之後忽然冒出來的,一開始就是一條不起眼的溪澗,後來卻越來越寬,遠看像湖泊一樣,不知道源頭在哪兒,怎麽找都找不到泉眼,水質清澈,一眼就能望到底,看起來很討喜,其實凶險得很……”
那麽大一片溪澗,那麽清澈的山泉,一條活魚都沒有,連鳥都不敢從上麵飛,誤入的全都跌落溪澗淹死了,徹頭徹尾地死泉。
有人不信邪,往溪水中扔了幾百筐大魚,一柱香的時間,全部死光光,渾身的魚肉像是被人銀簽剔過一樣幹淨,隻剩下一具具大魚骨架,然後骨架也被溪水消融掉。
“想要打撈水底的金叉,必須用特製的巫寶,速度還要快,盯著溪水看得久了,人就會發癲,一頭栽進去,族中有幾個愣頭青,讓人捆住他們,確保不會落水以後,死盯著溪水看,看得嘴角流涎飄飄欲仙,然後就成了行屍走肉,戳一針都不知道喊疼……”
天芒族長附和:“確實如此,我族中也有這樣的小輩,都是盯著溪澗看久了,失了魂,金叉澗也被人叫做黃泉澗,說此地通往酆都地府,有拘魂的陰差小鬼作祟。”
老嫗嗬嗬輕笑,轉了話題:“萱姑娘,不知你收取的陰泉之眼,看得久了會如何?”
“陰泉之眼又名貪婪之眼,若是看得久了,就會起貪婪之心,想要據為己有。”
杜小草語帶雙關,噎得老嫗臉色訕訕。
幹瘦老巫朝她使了個眼色,彼此都不再提及這個話題。
杜小草卻道:“好心提醒兩位,那片溪澗的泉眼在別人的地盤上,所謂金叉是他們身上脫落的皮垢,一旦他們發現了溪澗的存在,最好的結果是堵住這道空間裂縫,把你們這些人當螻蟻無視了,壞的結果嘛……”
她刻意拖長了語調,斜睨老嫗,告誡之意明顯。
幹瘦老巫顧不得裝模作樣,趕緊追問:“這位姑娘,壞的結果是什麽?”
杜小草扔出那枚山神印,砰一聲重重砸在地麵上,不遠處的石牌樓轟然坍塌成廢墟。
“他們出手,威力比我現在會大無數倍,哪怕隔著層層空間,傳遞到溪澗這邊,依然能震塌千裏之地,雞犬不存,萬裏之內的巫部都會被波及。”
幹瘦老巫傻眼,驚訝杜小草的豪橫,更驚訝她說的這些話。
天雀部距離那片溪澗,隻有三百裏啊,難道要舉族搬遷?搬到哪兒去啊?
老嫗氣道:“萱姑娘何必危言聳聽?那隻是地動過後出現的尋常溪澗……”
“這話你說給自己聽就好,自己信了就好,我無所謂,朱雀又不是我的巫部。”
“姑娘忘了嘛,從今往後你就是天雀部的客巫了,生死榮辱都跟天雀部綁在一起,我們完蛋,你也得遭殃!”
杜小草嫣然一笑,扭頭看向老嫗:“怎麽,才剛進門,就要翻臉了?”
老嫗麵色閃爍不定,幹瘦老巫一把扯過她,滿臉賠笑:
“姑娘別多心,這老婆子在溪澗那邊中了邪,失心瘋了,說得話沒經過腦子,您別跟她一般見識,先安心住在此地,我們天巫很快就會出關,到時候安排你們見麵,天巫和藹可親,平易近人,最喜歡跟年輕人聊天……”
“很好,我也喜歡能上了年紀的人聊天,我來你們這裏,就是想見一見朱雀天巫,跟他說一說活骷髏的事,現在還得添一件金叉澗的事。”
“多謝姑娘掛念,天雀巫部感激不盡!”
杜小草回頭,瞥了一眼幹瘦老巫手中的葫蘆藤杖,輕笑一聲:“剛見到你時,覺得你辱沒了這跟仙杖,現在看你還算有些見識,希望我們賓主盡歡,別鬧得太難看。”
“老叟無德,讓姑娘見笑了,天雀部一定竭盡所能,讓姑娘滿意!”
老人雙手握住藤杖,麵露微笑,毫無尬色。
杜小草服了他的厚臉皮,“見風使舵”也是一門極難修煉出彩的神通。
他和老嫗那點脅迫糊弄人的伎倆,敷衍潦草,八麵漏風,不值一哂,奸詐氣味濃得嗆人,遮遮掩掩畏畏縮縮,又垂涎她身上的陰泉之眼,又忌憚她的跟腳來曆。
事情暫時僵持。
杜小草住進老嫗給她安排的客舍裏,布置得幹淨雅致的一座木屋,天芒天魃那些人卻沒有跟她住在一起,去了另一座山頭上的竹樓。
秦紫胤身為她的“扈從”,堅持要住在木屋隔壁,保護“主人”。
每天進進出出幫著處理瑣事的人,都是老嫗,幹瘦老巫再沒有出現,杜小草猜測他是去了金叉澗,驗證她的提醒是否屬實。
若是真的,那才是天雀部最大的凶險,整個巫部就像是躺在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口上,距離覆滅隻隔著一粒火焰。
拖延了三四天,幹瘦老巫又來了,依舊拄著那根綠瑩瑩的藤杖,手裏還攥著一個酒葫蘆,垂頭喪氣地喝悶酒。
杜小草眯著眼曬太陽,仿佛沒看見他的作態。
老叟無奈,一臉難為情地靠過來:“姑娘慧眼如炬,想必已經看破天雀部的打算,些許雕蟲小技,不值一哂,那老婆子強邀姑娘前來,為的就是陰泉之眼,那東西於姑娘無益,於天雀部卻是救命的東西,隻要姑娘肯讓出來,天雀部絕不會虧待了姑娘……”
“老人家打算給我什麽好處?”
“客巫……”
“一個能在凶魂穀中收取陰泉之眼的人,會稀罕做你們天雀部的客巫?我便是隻有一人,也能在建起一座大巫部,火羽部也沒有覆滅,興旺得很,何必放著自己的家不要,來你們這兒做客?”
“不知姑娘口中的火羽部,位置在哪兒?”
“火羽部隱世獨立,不希望外人攪擾,專心說陰泉之眼的事,談不攏的話,我就要去天芒部做客了。”
“談得攏!一定能談得攏,姑娘莫要急躁……”
嘴上勸她不要急,卻又舍不得出價錢,摳搜得讓人好笑。
他們從一開始就打算硬搶,最多給個客巫身份,沒把人扔去挖礦已經算是仁厚。
杜小草踢爆金叉澗的秘密,又扔出山神印,暫時嚇住了天雀巫部,否則早有人鬧上門來。
杜小草住了幾日,進進出出都有人盯梢,早就不耐煩了,趁著老叟來了,直接攤牌:“三天,我再給你們三天時間,不管你們有什麽詭計,全都使出來,虛頭巴腦地車軲轆話就別再提了,我耐心有限。”
老叟氣呼呼走人,邊走邊嘀咕:“現在的小姑娘都這麽暴躁,一言不合就要攤牌,比我這老家夥還要難哄騙……”
杜小草啞然失笑,從芥袋中取出了個一尺多高的沙漏,滴完了正好三日。
老叟看她不似玩笑,眼皮子又開始亂跳,忽然停住腳步道:
“姑娘有什麽條件,可以先提一提,我做不得主,去稟告給天巫。”
“你既然做不得主,就別浪費時間了,讓你們天巫來見我。”
老叟不敢置信,看傻子一樣看著杜小草,氣笑了:“姑娘剛才說,要讓我們天巫來見你?”
“是啊,難得我心情好,願意萬裏迢迢來到朱雀部,他不趕緊來見我,還想讓我去拜見他不成?他沒這麽大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