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蟒是蟒,人非人
杜小草一邊安撫頑童,一邊思忖天巫為何要對這麽一家人下黑手。
她問蟄:“你們家裏,隻有你一人是活屍?”
“嗯,爹娘都好好的,沒有染上這種怪病,千方百計想治好我的病。”
“天巫殺了你的父母親人,為何單單放過了你?”
蟄抽噎著鼻子,搖頭不知。
杜小草讓他仔細回想,他悲慟又驚嚇,噩夢連連,哪裏想得出來?
吃晚飯的時候,他無意中說出一句抱怨,讓杜小草醍醐灌頂。
這個叫“蟄”的頑童,滿臉是淚的控訴自家天巫:
“他明明有辦法治好骷髏病,隻給他自己治,讓叔叔伯伯們白白受苦,還讓他們白白送死……”
杜小草驚了,她追上天芒巫的時候,用火翎劍剝開了他的衣裳,連胯間的褻-衣都沒放過,光溜溜一絲不掛,拚著髒眼睛,也要弄清楚他是不是活屍,確定了他不是,渾身血肉齊全。
天芒族長也說,五月五天沐節,是巫疆的重大節日,天巫也參加了,渾身血肉完好。
“往年的時候,天巫為了威嚴,不會跟族人一起過天沐節,今年會這麽做,目的是安撫人心,震懾蠢蠢欲動的天蠶部。”
兩家都是大巫部,領地相距不遠,摩擦頗多,世代有仇隙,時不時就要群毆。
天芒的很多壯巫成了活屍,戰鬥力大大減低,隻要天巫沒有出事,就能穩住局麵。
天沐節過後,天蠶部立即收斂了囂張做派,不再騷擾侵襲。
然而,天蠶部看到的真相,隻是局部真相,不是全部。
天芒巫確確實實是“活屍”,參加天沐節的時候,他在腰間圍了一塊襠布,對此族人沒有詫異,盯梢的天蠶部也沒有覺得反常,畢竟是堂堂天巫嘛,難道真讓他跟尋常族人一般,當眾脫得一絲不掛?
這塊襠布,遮掩住了天芒大巫是活屍的秘密。
蜇的父母親會死在天巫寢殿的地牢裏,原因就是他們知道了這個不該知道的秘密。
以天巫的凶殘豪橫,多半還要繼續對這個叫“蟄”的孩童下黑手,杜小草的到來,救了他一命。
天芒族長被這個真相驚呆了,皺眉道:“就算我們天巫變成了活屍,也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他不是巫疆第一個活屍天巫,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但他是第一個靠自己的本事痊愈了的天巫,他為什麽能痊愈?”
杜小草冷然詰問天芒族長,把自己的猜測說給他聽:“我追殺枯塚輦車的時候,撿到一本撕扯得七零八落的手劄,上麵記錄了祭煉活屍的方法和步驟,雖然不完全,剛好提到了你們天巫這種情況。”
按照手劄上的記載,一個大活人中了蠱蟲之後,渾身血肉漸漸消融,最終變成一具活著的骷髏,之後,再給他另一外一種蠱蟲,讓他消融掉的血肉再一點一點長出來,從活屍變回活人。
乍一看還是那個人,其實已經判若兩人。
天芒的天巫,很早很早就變成了活屍,渾身血肉消蝕得幹幹淨淨,然後又一寸一寸重新生長。
天沐節他重新出現在人前的時候,隻剩下胯間那一嘟嚕沒有長齊全,用襠布遮掩了。
之後幾個月時間,連這一處紕漏也消失不見。
所以杜小草剝光他衣衫之後,見到一個血肉豐沛完好的大活人。
杜小草據此懷疑,他是逃去了枯塚山門。
小桃妖佐證了她的猜測,說在那處“一閉一睜”的通道裏,它聞到了枯塚的氣息。
“好險,差一點把我也給拖拽進去了……”
它若被枯塚的人抓回去,不死也得剮掉十八層皮。
杜小草勸它去秦紫胤的小洞天裏避禍,它搖頭不肯,說它留在外邊,能幫上主人的忙。
“枯塚那些狗東西,還有天芒巫,肯定會勾搭在一起,卷土重來害人,我能聞見他們身上的腐臭氣味,給主人提個醒,免得被暗算了。”
天芒族長厘清了真相,木呆呆枯坐了一整天,唉聲歎氣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族中的壯巫、老巫,不分男女全都死光了,活著的都是沒有覺醒巫力的孩童,再就是被抓來幹苦役的野巫,時時刻刻想逃走,他一個光杆族長,怎麽守得住天芒部?
杜小草無意為他排憂解難,秦紫胤提醒她:“天芒部雖然人都死光了,藏著的秘密還沒有浮出水麵,不能就這麽撒手不管……”
“然後呢,你想做什麽?”
“我剛剛試了一下,天芒部周圍十裏之內的空間,都被人剝離過,雖然還沒形成壁障,已經跟尋常空間不同了,可以收進我的小洞天,這樣就斷了枯塚和天芒巫的後路,任他們還有多少後手,多少詭計,都不能得逞。”
唯一擔心的,是天芒族長不肯。
杜小草冷嘲:“他肯不肯不重要,憑他一個人,三頭六臂也守不住巫部,他唯一的活路,就是帶著這幾百孩童,去投奔天雀大巫。”
天芒族長的選擇出乎意料,說巫部在哪兒,他就去哪兒。
秦紫胤提醒他:“那裏隻進不出,去了之後,再也不能離開,生生世世、子子孫孫,都要呆在那片洞天福地裏。”
“可以,我相信仙君不會害我,也相信紫胤公子的人品。”
“……”
杜小草趁他還沒有進入小洞天,問他知不知道五彩飛蟒的事?
“你們的先祖,為何要把它淬煉成巫寶,連魂魄都封禁住了?那是我寄養在你們巫部的,不怕我涅槃歸來討要嗎?”
天芒族長滿臉尷尬,說族中口口相傳,五彩飛蟒仗著是若吾仙君豢養的靈寵,凶橫暴躁,到處惹是生非,惹了禍就逃回天芒部,一而再再而三,族人不勝其煩……
小桃妖哈哈哂笑:“明明是你們忘本,喪了良心,看人家的靠山沒了,就合起夥來欺負人家……”
“不是這樣的,真是那頭大蟒太能惹事了,捅了天大的婁子……”
天芒族長滿臉漲紅地撇清,心裏卻是沒什麽底氣的,就像杜小草之前說過的,五彩飛蟒“惹是生非”,把它攆回山林便是,是死是活看它自己的造化,聚眾把它圍殺了,還煉成巫寶,殘忍至極,怎麽說都沒道理。
更何況,這彩蟒是若吾仙君豢養的愛寵。
仙君活著的時候,這頭彩蟒活得恣意滋潤,什麽禍事都沒有,隻有“祥獸”的好名聲,等到仙君隕落東鳧山巒,立刻被剝皮抽筋。
蟒還是那頭蟒,人心易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