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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章 暗搓搓圍觀

  此時夜宿春草城的人,大部分都來自周圍的小巫部,便是野巫,也是有主人的,但在天神殿的人眼中,半斤八兩都一樣,隻要看上了就拖走。


  許多少女和少婦為了行走方便,裝扮成男子,受了驚嚇摔打之後,尖叫的聲音暴露了身份,導致許多眉目清俊的男子也遭了秧,被當眾拖出來驗明正身,若是女子就要遭殃,不是女子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被推搡到石碓裏摔得遍體鱗傷。


  杜小草變幻的小紅鳥遠遠看著,猶豫要不要出手幹涉的時候,忽然察覺到周圍有異動,瞬間收斂了暴躁氣息,木呆站在枝頭,偽裝得跟尋常鳥類一般,毫無靈性。


  等她看清楚來人是誰的時候,瞬間破功,鳥爪一個踉蹌沒站穩,差點從枝頭栽了下來。


  秦紫胤也從小酆都冒出一個腦袋,不敢置信地問杜小草:

  “看清楚了?真的是她?”


  小紅鳥點了點腦袋,嘰喳著鳥喙口吐人言:“隻看形貌,確實是她,先躲起來,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翩躚而來的這位少婦,穿戴妖嬈華貴,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隱約還能牽動天地間靈氣,如水波般漣漪震蕩,端是神奇。


  少婦身後,還跟著兩位容貌嬌婉的碧衣侍女,看起來頗為麵熟。


  姍姍靠近的時候,杜小草才恍然大悟,這是天蘿城那座祖巫廟裏的“泥塑”!

  一座祖巫廟,但凡有些規模,就不會幹巴巴隻塑一座泥像,還會有祖巫娘娘、侍奉他們的侍女和甲士,數量根據祠廟的大小而定。


  眼前這兩位碧衣侍女,就是天蘿城祖巫廟中站在“祖巫娘娘”身後的侍婢。


  侍婢從泥塑變成活人,已經夠驚悚了,更離奇的是,這位祖巫娘娘,容貌跟千年前的天蘿天巫一般無二!

  秦紫胤看清以後,忍不住又探出頭,詢問杜小草:“難道她……真的沒死?”


  “就算沒死,也不會變成祖巫娘娘,一個是活人,一個是陰靈,還不如說她死了,魂魄被祖巫收留,更能服眾。”


  秦紫胤昔年遊曆巫疆,也是見過天蘿天巫的,她是十二天巫中唯二的女子,容顏豔麗,言情舉止又不同凡俗,讓他印象深刻,斷斷不會認錯人。


  縱然他認錯了,還有杜小草呢?

  杜小草已經確定眼前的人都是活人,且沒有使用幻術,這是如何做到的呢?


  她這邊想不明白,石殿中的“小祭司”已經傻眼了,他白天剛去天蘿城中的祖巫廟鬧過一場,怎麽會不知道昔年的天蘿天巫的長相?


  那座廟中站在祖巫娘娘身後的兩位侍婢,他都認出來了?


  巫疆的祖巫廟,祖巫塑像慣例是“無臉人”,祖巫娘娘的相貌卻千變萬化,普遍都是用供奉巫部最尊貴的女子模樣,天蘿部因為自家天巫是女子,給祖巫娘娘塑像的時候,理所當然的用了她的“臉”。


  所以,今日天神殿裝神弄鬼的時候,就有人質疑,說天蘿天巫放著她“祖巫娘娘”的金身不用,非要“褻瀆”祖巫,是大不敬。


  天神殿的小祭司看著緩緩走來的美豔女子,鎮定自若,絲毫沒把對方記載在羊皮冊上的“輝煌事跡”放在心上,嘴角還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陳姓老者比他老成,悄悄附耳提醒:“少主莫要大意,萬一她真的是天蘿天巫……縱然不是,那就是想渾水摸魚,多半有幾分本事,不是一戳就破的空架子,不可不防。”


  天神殿小祭司點點頭,看著眼前彩衣翩躚的美豔女子,姿容身段比廟中的泥塑還強過幾分,眼波流轉間,讓人神魂顛倒,骨頭都酥了幾分。


  千年之前,這位天巫就以“風流冶豔”著稱,跟她春風一度過的男子多不勝數。


  天神殿的小祭司誠心試探她,借著酒意半醺,讓人把這座石殿中的祖巫娘娘搬下來,陪她飲酒作樂。


  “她旁邊的那兩位侍女,就賞給你們了……”


  一夥人哄笑得意,陳姓老者卻皺起眉頭,自家少主,做戲過度了。


  他們天神殿凝聚四方野巫的“旗幟”,就是祖巫,日常以祖巫的仆人自居。


  實力壯大以後,嫌棄“仆人”太低微,又開始以“使者”的身份招搖,改換身份名號的節骨眼上,當眾褻瀆祖巫娘娘,哪怕是一座荒廢祠廟的祖巫娘娘,那也是娘娘啊,豈可輕辱?


  天神殿的小祭司還沒察覺到自己授人話柄,一邊摩挲那座雕工精致的泥塑,一邊斜睨姍然而來的“天蘿天巫”。


  小祭司身邊的扈從,比他還要不堪,人人摟抱著剛擄來的巫女,滿嘴葷話調笑。


  巫女們的抽泣、躲避、討饒,換來的是響亮的耳光,各種怪笑和叱罵喝彩聲聒耳朵。


  彩衣女子見他們如此,果然冷笑不已,出聲譏諷:

  “以仆欺主,其罪當誅。”


  輕飄飄一句,炸了馬蜂窩。


  “大膽!”


  “找死!”


  “多管閑事!”


  “……”


  喝罵聲暴起,各種巫寶和飛劍的濛光也亮起,他們的調笑本就是幌子,人人心中都提著一口氣,一待女子出聲,立刻發難,把三女圍了起來,目光凶悍。


  天神殿扯著“祖巫”的旗號,卻最不敬祖巫,若是祖巫真的有靈,他們從前那般虔誠供奉,為何巫部還會覆滅?


  他們輾轉逃散以後,祖巫又可曾庇護過?

  就是一尊空吃香火的泥胚,死沉死沉的榆木疙瘩,怎麽叩拜都沒有回應。


  既然如何,何必恭敬?

  天神殿小祭司目光陰邪地打量眼前的美豔少婦,不管她用了什麽詭異巫術,落到他手上,都沒有好果子吃。


  接連七八丈淡金色的符籙砸向彩衣少婦,她卻巋然不動,沒有任何反常的馬腳露出。


  是人,不是邪祟,不是山野精魅。


  天神殿小祭司心中打鼓,隻能認定她是易了容,天蘿天巫的長相並非秘密,隻要看過塑像,在比照那本羊皮冊,就能仿個七八分。


  在場這些人,誰都沒有親眼見過幾百年前的天蘿天巫,鬼知道她是不是?

  陳姓老者悄悄使了個眼色,各種巫寶從各個刁鑽的角度飛向彩衣少婦,卻如泥牛入海,剛一觸碰到她的衣角,就被吸入不見。


  一時間,石殿內外鴉雀無聲,不但天神殿這些人傻眼了,旁邊暗搓搓圍觀的野巫,也懵了。


  這些野巫也有人看過天蘿部的羊皮冊,映著火光,震驚地指著少婦:

  “天蘿的天巫!她沒死,還活著!”


  他語無倫次,不知道是驚嚇還是驚喜,被旁邊的同伴一腳踹翻,堵住嘴不讓出聲了。


  夜色漸深,月光寂寥,偌大一座石殿,唯有秋蟲的唧唧聲,和篝火堆裏的枯枝炸裂聲。


  安靜得讓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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