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演一場好戲看看
天神殿的小祭司,此刻最為難堪,他為了激怒試探彩衣少婦,把祖巫娘娘的塑像橫在身前,肆意撫摸,此刻撒手不是,不撒手也不是,尷尬窘迫。
彩衣少婦還譏諷他:“就這?”
陳姓老者能屈能伸,當即拱了拱手:
“這位夫人,我們在此夜宿,無意起紛爭,夫人若是看中了這座石殿,我們讓出便是。”
“石殿可以讓出,褻瀆祖巫娘娘和她的侍婢,該當如何?”
“這是一座荒廟,已經無人供奉。”
“無人供奉,也是祖巫娘娘的塑像,何況你們天神廟口口聲聲是祖巫的仆從,有這麽侮辱主人的仆從嗎?趁我還沒發火,馬上自殺謝罪,別等我親自動手,那樣就不那麽容易死了。”
話不投機,陳姓老者臉色陰沉下來。
服軟,賠禮道歉,甚至下跪求饒,都可以辦到,讓他們自殺謝罪,萬萬不能。
天大地大,活著最大。
彩衣少婦說完了這話,還不罷休,又聲討他們白日在天蘿城祖巫廟的作為:
“大言欺世!禍亂人心!誰準你們冒充祖巫?你們天神殿自稱是祖巫的仆人,就真的來給祖巫做仆人吧!”
少婦說罷,搭在兩臂上的彩色帛帶忽然豎起,仿佛箭矢一般,疾撲向離她最近的幾個壯巫的脖子。
眼看著那些壯巫就要被穿成糖葫蘆,帛帶卻倏然斷了,滴溜溜一小截,如蟒蛇般在地上旋轉,許久才恢複成布帛的模樣。
幾個壯巫嚇呆了,行凶的少婦也呆了,茫然四顧,沒看清是誰出手。
站在石殿外樹梢上的杜小草,小鳥模樣並不引人注意,卻驀然覺得腳底發涼,似乎被什麽人鎖定了氣機。
她佯裝鎮定,旋即意識到這樣反而更加暴露行蹤,尋常的鳥兒,哪裏能夠在這種巫寶橫飛的環境裏淡然自若,要麽驚嚇過度,跌落地麵,要麽撲騰翅膀飛走。
就算是被嚇傻了,被方才那股氣機鎖定,也得當場斃命。
她沒有斃命,對方便也沒有現身。
石殿中對峙的雙方,彩衣少婦也好,天神殿小祭司也好,都拿捏不準對方是敵是友。
眼前來看,對方明顯是來幫天神殿的,阻擋了彩衣少婦的殺招。
局麵僵持,古怪,彼此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
片刻之後,彩衣少婦不甘心,再次揮動披帛殺人。
再次被阻擋。
少婦氣得怒罵:“是誰?馬上滾出來!藏頭露尾算什麽好漢?!”
剛一罵完,少婦的就慘叫一聲,捂住了臉。
眾人凝神細看,一團黑中帶金的濃霧,籠罩了彩衣少婦的腦袋,滋滋有聲,仿佛水濺入熱油之中的動靜,許久才平複。
濃霧緩緩散去。
在場眾人,包括枝頭站著的“小紅鳥”,眼睛頓時不夠用了,一撥人看向前方石殿內的祖巫塑像,一撥人看向容貌大變的彩衣少婦。
看祖巫塑像,是因為那團黑中帶金的濃霧,離開少婦的腦袋之後,緩緩飛入塑像之中。
看彩衣少婦,是因為她果然不是天蘿天巫,而是一個容貌昳麗的女子,雙十年華,滿臉驚詫,用雙手撫摸自己的麵頰。
不用照鏡子,她就明白自己的相貌已經變回了本來的模樣。
隻是臉變了,還不用慌,大不了一走了之,另想別的陰謀詭計,偏偏神殿裏還隱藏著深不可測的高手,隨時可能對她發動致命攻擊,她未必能走得脫。
杜小草謹慎地打量四周,把水晶罩拿出來,牢牢罩住自己,免得被偷襲。
天神殿小祭司耳朵微動,似乎在聽什麽人說話,聽完之後,把橫在膝前的泥塑重新擺放到神台上,哈哈得意:
“小娘子,剛剛祖巫給我傳話了,說身邊這些泥塑的庸脂俗粉,他看不上眼,全都賞賜給我們這些仆人,還有你,也賞賜給了我們。”
他笑聲輕佻淫-邪,彩衣女子還能淡定,她身後的兩個碧衣侍女轉身就要逃走,被幾個壯巫掐住了脖子。
彩衣女子視若不見,低頭站在原地。
她一直這麽站著,直到天神殿的一位壯巫沉不住氣,用手中的巫寶砸了她一記,把她砸得軟綿綿癱軟在地,眾人才發現,她已經……暈厥了?
陳姓老者上前查看半響,鬆了一口氣,抬頭告訴天神殿小祭司:“公子,這是一具祭煉過的活死人,是一種傀儡人,體內留存原主的一魂一魄,保持生機不絕,又可以讓別人的魂魄寄居其中,這個女子會被選中,多半是因為她的容貌,跟天蘿的那位天巫,有那麽幾分相似,方便易容。”
天神殿的小祭司聽得心馳神往:“還有這種巫術?!”
站在樹梢上“小紅鳥”,心中霍然明朗,她不是頭一回見到這種傀儡人,早在兩年前,在火羽裴府,薛墜玉就被黑巫祭煉成了這種活死人!
黑巫先把她的魂魄從身體中薅出,再把她的身體祭煉成可以容納魂魄的爐鼎,之後,這具身體雖然還是她的身體,她卻不再是這具身體唯一的主人,旁人通過秘法,可以進入她的體內,頂著她的臉蛋和身份,對她身邊的人下黑手。
杜小草來到巫疆之後,一直想找出這群黑巫,還當麵問過天雀和天魃的大巫,都表示不知情。
此刻,在這座廢棄的石殿中,她再一次見到了這種神奇的傀儡術。
這個人也許跟天神殿是一撥的,卻沒有跟天神殿的小祭司同行,小祭司一行人甚至不曉得他的存在,直到彩衣女子露出殺機,才出手阻止。
彩衣女子自知不敵,魂魄遁走,撇下了這具身體。
石殿內一片歡騰,天神殿的小祭司愈發神氣活現,周圍看熱鬧的野巫生怕被事後算賬,趕緊躲回原處。
杜小草趁著周圍喧鬧,悄悄問秦紫胤:
“那魂魄遁走的時候,你怎麽不出手?”
“沒看清,剛要阻攔,他就消失不見。”
杜小草不滿,奚落他:““還自吹什麽小酆都,一個沒有軀殼的魂魄都攔不住……”
“不是你提醒我,沒摸清跟腳的東西,不要隨便拉入小酆都,尤其是神魂相關的那些,看他今晚出手,道行不低,即便攔得住,我也不會胡亂出手。”
杜小草哼哼,用鳥喙啄他,他卻示意她看向石殿。
小祭司一夥人原本就在尋歡作樂,挫退彩衣女子之後,愈發得意洋洋,今晚在場那麽多人,全都親眼看見,是祖巫顯靈幫他們揭破強敵,可見他們沒有吹牛,就是祖巫最偏愛的一群人。
被擄來的那些巫女,被剛才那一處變故攪亂心神,信了這夥人的鬼話,不再掙紮反抗,主動給他們斟酒。
幾個沒被抓過來的美貌巫女,被身邊的同伴、族人慫恿催促,主動過來侍奉天神殿小祭司。
場麵熱鬧輕佻,天神殿小祭司還嫌不夠,把躺在地上的彩衣女子抱在懷中呷弄取樂,屬於她的那一魂一魄,依然能意識,身軀觳觫顫抖,卻擋不住衣衫被撕裂。
杜小草看在眼裏,沒有貿然出手。
她總覺得,事情不像眼前所見這麽簡單。
陳姓老者沒有參與眼前的淫-樂,專心拷問那對碧衣侍婢,他們的主子狼狽逃走,她們卻走不成。
拷問的手段並不驚悚,迷心術下,什麽隱秘都能說出來,問題是她們的魂魄被人動了手腳,剛要吐出真相,眉心噗噗兩聲,炸開兩朵血色梅花,人也僵挺不動,死了。
陳姓老者暗罵晦氣,把屍體扔出了石殿。
天神殿小祭司那邊,忽然驚叫一聲,扔燙手山芋一樣推開抱在懷中的彩衣女子。
不等人落地,一根縛妖索牢牢把人捆成了粽子。
動靜太大,滿殿的人都被驚動,凝神看去,就看見失手被擒的彩衣女子,光溜溜躺在泥地上,上身纏繞這捆妖索,木僵木僵,一動不動。
天神殿小祭司冷嘲:“還在裝?要不要我讓人去叫幾個強壯野巫進來,給大家夥演一場好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