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以祖巫的名義起誓
杜小草心說擋住血祖的人可不是天蘿部，是本神君。
這個高湛，還不到二十歲，一直住在天神殿裏，跟師父學本事，頭一回離開沙澤，就遇到“若吾仙君”，也是點背。
杜小草還審他：“你們天神殿，喜歡四處劫擄？”
“沒有，我們以德服人，周圍的大小巫部感激我們的庇護和招撫，主動送上財物和族中好看的女子。”
“那在石殿裏……”
“那是例外，沙澤以外的巫部，還沒有領會到天神殿的神威，也怪我自大了，沒有聽師父的話，不該動手搶人。”
高湛滿臉懊惱，這趟遠行，越複盤越喪氣。
相比於杜小草這個菰巫女子，高湛更忌憚的是逃走的彩衣女子，她的詭異神通，與天神殿迷之相似，若是放任她做大，遲早是禍患。
他試探著問杜小草：是不是她暗中襄助了彩衣女子？
杜小草搖頭：“我當時雖然在場，隻幫了天蘿部和桑飛，沒有幫那女子，她的來曆我也不清楚。”
高湛愈發心驚，他的這位“恩人”，能擊退隱匿在暗中的“血祖”？
傳說中的菰巫部，連十二巫部都沒有擠進去，就是一幫喜歡采藥的老實人，沒這麽大神通啊？
“你們菰巫部避世幾百年，是不是有奇遇？讓你們脫胎換骨？”
“是啊，我們現在不但醫術高深，戰力也豪橫，打你們天神殿不在話下。”
“別呀，我們天神殿跟你們菰巫部無冤無仇，領地也隔著也隔著老遠，很少有巫部能在沙澤裏生存的，你們要是需要沙澤特有的藥草，我們可以幫著收集，絕對比你麽自己進來方便省事。”
“那就多謝了。”
杜小草語氣自然，完全不知道，她在這幾日的所作所為，把避世隱遁的“菰巫部”推上了風口浪尖。
前方沙澤一望無際，各色凶惡的蟲豸窸窸窣窣，杜小草小心地避開。
高湛看她動作生疏，幾次起意想把她坑進陷阱裏，趁機逃脫，最終按下了壞心思，能有眼前的相安無事，已經是他的運氣，輕舉妄動成功了還好，失敗了就真的死了。
杜小草看著沙澤中爬躥的蟲豸，問他：“草巫部是你們天神殿安插的耳目？”
高湛點點頭：“一群白癡！白費了師父那麽多心思，什麽用場都沒派上。”
“他們是運氣不好，撞上了我們菰巫部，換個時間，也許就成功了。”
杜小草對天神殿“運籌帷幄”的本事很是服氣，隔著那麽遠的距離，謀劃了那麽多年，就差一點點，輸給了運氣。
天蠍部能跟這樣的天神殿對峙數百年，也值得刮目相看，她這一趟沙澤之行，未必順暢。
千年之前，她跟秦紫胤攜手遊曆巫疆的時候，曾經來過一趟沙澤，幾百年風雨變遷，入眼所見景物還是那般。
沙丘起起伏伏，巫部生生滅滅，還不如道邊的胡楊恣意長久。
深入前行大半天，就遇到好幾撥駝隊，看穿戴都是附近的小巫部。
又走了大半個時辰，前方出現一處綠洲，七八畝大小，草木繁茂，簇擁著中間一汪清水，周圍擠滿了飲水憩息的行人。
杜小草帶著高湛這個“隨從”，並不顯眼，卻被好些人盯上了。
高湛苦著臉提醒她：“恩人，沙澤裏匪盜橫行，像你這樣孤身遠行的美貌巫女，就是吊在豺狼鼻子底下的肥肉，想讓他們忍住不來咬是不可能的。”
杜小草笑得花枝亂顫：“這樣多好啊，省得四下裏找獵物了，送上門來的豺狼，不打白不打。”
“恩人道行高深，可沙澤不同於外麵，不懂行的人很容易被暗算……”
“不是有你在身邊嗎？你在沙澤裏長大的，很懂行啊，事先提醒你，你身上有我畫的符咒，我死了，你也完蛋了，別想著跑，也別跟旁邊那夥天神殿的人眉來眼去，他們救不了你，就算你師父親自過來，都沒用。”
這片綠洲裏，有天神殿的人在歇息，高湛雖然換了一身邋遢麻衣，臉上還戴了麵具，跟他相熟的人，還是能一眼認出來。
杜小草點破他的心思，順手還用紅妝劍刺向地下，汩汩冒出的鮮血染紅了偌大一片沙澤。
就在剛剛，有人趁著她跟高湛說話，悄悄潛行到她腳下，想把她拖進沙澤裏擺布，被她識破反殺了。
這一手震懾了周圍蠢蠢欲動的巫民，連天神殿那夥人也驚了一下，為首的兩人對視一眼，做了個杜小草看不懂的手勢。
高湛顧不得避嫌，悄悄做了個更古怪的手勢，警示這些人不要輕舉妄動。
一連串無聲暗鬥，讓綠洲裏的氣氛凝滯，說笑灌酒的動靜越來越小，連馱馬都不敢再打響鼻。
杜小草無事人一般，把被刺死的屍體從地底薅出來，搜撿出身上值錢的東西，連同他身上的芥袋、包袱、獸囊，全都扔給高湛拿著。
自己隻取過一個精致的鬥笠，戴在頭上遮陽。
趁著天色還早，她繼續趕路，那個倒黴偷襲者還有兩頭駱駝，也歸了她，騎在駝背上逶迤前行。
高湛刻意慢了她半步，恭順得像個仆人。
杜小草卻笑了，縮成繡花針大小的紅妝劍浮在半空，問他：“你說，我要不要刺下去？”
高湛驚惶：“不要！恩人！我剛才已經提醒過他們，不要跟上來，他們隻是不放心，沒有惡意！”
說罷他衝著周圍沙澤怒吼：“馬上滾回去！別來送死！我自己忙完了就回天神殿！”
他吼得大聲，沙澤之下卻佁然不動，躲在地下的人沒有進攻，也沒有撤走。
“接下來，是不是該放出豢養的吞金蟻了？”
杜小草目光逡巡，若有趣味地等著天神殿的人放大招，等來等去，隻等到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驀然從地底鑽出來，呸一聲吐出口中的沙子，質問杜小草：
“你是誰？為什麽挾持高湛？知不知道他是我們殿主的閉門弟子，身份尊貴？你膽子不小！”
“知道我膽子大，還敢對我大呼小叫，你是不怕死呢，還是覺得自己不會死？”
杜小草身前的繡花針無聲變回紅妝劍，攥在手中，指著中年人的鼻子。
中年人絲毫不懼：“你殺了我，也逃不掉，勸你趁事情還沒鬧大，趕緊把高湛放了，離開沙澤，大家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我殺了你和地下藏著的所有人，滅口。”
杜小草揮動紅妝劍，高湛急眼，厲聲怒斥中年人：“馬上滾蛋，再不敢我宰了你！”
“我走了，回去怎麽跟殿主交代？”
“沒什麽可交代的，這位女子是我救命恩人，我要報答她，給她帶路，帶完路就自己回家了，不會有危險的。”
“萬一呢？”
“咱們天神殿是祖巫的仆人，有祖巫庇佑，逢凶化吉，沒有萬一！”
中年人猶豫半響，衝著杜小草拱拱手：“敢問小娘子尊姓大名？來自哪個巫部？”
“萱草，來自菰巫部。”
中年男人默念了片刻，皺眉：“菰巫部已經覆滅了幾百年，還有族人活著？”
“當然，你眼前就有一個。”
“我要你以祖巫的名義起誓，絕不會對高湛不利！”
紅妝劍出，刺向他的眉心，血跡涔涔。